元衍想清楚了。

他拿了杯盞，傾倒酒液：“所以，神仙真難做啊。”

魔神與他碰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元衍看了看他懷中的女子：“即使在之前一個空間裡，你成全了她，在一個新的空間裡，仍舊會回到原點嗎？”

魔神垂眸，眼神在女子麵孔上流連：“嗯。”

右手攤開，所有的時間空間變換……

謎題難解，死循環更難……

元衍瞳孔微微收縮，想起那次迷失霧氣裡，無數個珩生的挽留……

他心頭驀然閃現了一個念頭，卻不肯深思，又灌下一杯酒去，胡言亂語：“要是我不回上界呢？”

魔神聞言，欣然攤開掌心，無數可能呈現：“要不要看看？”

元衍搖頭，又飲了一杯酒：“笑言罷了。”

珩生橫劍於魔頭脖頸：“剩餘村民在何處？”

魔頭頭上一頭冷汗：“都……都吃了……”

珩生微微抬手。

魔頭連忙下跪，磕起頭來，一下又一下：“我我我……我有線索……”

珩生皺眉，劍尖仍舊指著他：“說。”

“我知道有個半人半魔的東西，特彆邪惡，和你們人族下落不明的鎮子有關……”魔頭趁機給自己說好話，“我才吃了幾個人，那鎮子上百號人呢，全都不見天日……”

“怎麼找到它？”

魔頭怎麼知道，張口就來：“月圓的時候，月光下一切將無所遁形……”

忽而，噗嗤一聲，他低頭看著穿胸而過的劍刃：“你……你……”

那是極其利落的一劍。

明明方才還在與之交談，其他外門弟子均不敢做聲。

珩生提劍甩乾淨劍上的血，抬眸看向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麼：“如今魔頭已除，你們可以先回師門。”

竟是提出了要獨自行動。

外門弟子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吱聲。

元衍踱步而出。這一眾人中，就屬他衣衫最過整潔：“師兄說的對，你們也受傷，就先回去休整吧。”

於是那些弟子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推辭了，齊齊朝珩生行禮：“多謝師兄。”

其中有人道：“陳師兄，不一起回去嗎？”

元衍搖搖手，屁顛屁顛跟在珩生後頭：“師兄，接下來乾嘛？”

兩人一前一後，氣氛竟真有些師兄弟的樣子。不似方才，冷血得讓人如坐針氈。

忽而，珩生的聲音響在耳畔。

“今日之事，不得添油加醋，尤其是在我師尊麵前。”

一眾外門弟子齊齊應是。

元衍回頭莫名看了一眼，又轉頭問道：“師兄，剛剛為什麼不留活口，這樣才好找到那個地方啊。”

珩生收劍入鞘：“你也可以走。”

元衍笑眯眯：“我要陪著你。”

珩生停下步子，餘光隻看見一片廢墟，零亂的屍體，先前那些弟子均害怕他，得令快快地跑了。

唯獨這個憨子還跟在他後頭，聒噪得很。

他用帶血的手拍拍元衍的臉，微微低頭：“閉嘴……”

元衍瞪大雙眼，怎麼好好的徒弟到了外麵就大變樣了。

珩生很滿意他震驚的表情，收回手：“再吵殺了你。”

元衍用手擦擦臉上沾到的血，“哦”了聲跟在他的身後：“師兄，要不要先找處人家，洗漱一番……”

珩生：“……”

元衍笑了笑，坦然接收珩生的冷眼：“我知道師兄不會殺我的啦。”

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珩生：“……”

“師兄平了魔頭，為什麼還要留下來？”

元衍自說自話：“一定是師兄你麵冷心熱，想要為民除害了。”

“哎臉上真的好不舒服……”

暮色四合裡。

兩人仍在趕路。

忽而，珩生停下腳步。

元衍一下撞在他身上，“嗷”一聲，本來想說些什麼，抬眼時一驚……

原本空曠的，荒無人煙的原野上，突然出現了一座鎮子。

燈火幽微，寂然無聲。

“這就是那個突然消失的鎮子？”

珩生抬腿走了進去。

元衍跟上。

一進去，那鎮子好像活了一般。

鎮子裡車馬往來，遊人三三兩兩，道路兩邊不時有些攤販，幾個婦人正挎著籃子在菜販處挑揀。

隻是，元衍分明察覺到那些人的目光。連帶著，黑瓦白牆的窗戶後麵，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窺伺。

他不著痕跡地看過去。

沒有。

仍舊是一副欣欣向榮的場景。

正是如此“正常”，才顯得更加怪異。

鎮子裡突然出現了珩生這麼一位芝蘭玉樹般的人物，不該是這種的反應，更何況自己臉上還有血跡。

珩生餘光看著便宜師弟：“跟緊了。”

元衍連忙點點頭，一副生怕自己被丟下的樣子，還伸手揪住了珩生的袖擺。

珩生：“……”

讓走又不走，還做出這麼個鬼樣子。

“師兄最好啦。”

嗤。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們，這鎮子好像在隨著他們的走動，變得越來越真實。

兩人擇了處酒館住店。

掌櫃的打著算盤，目光黏在他們臉上：“打尖還是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