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正沉浸在“這地不臟嗎”，驀然回神，疑惑道：“我八歲。”

玉衡放下手，笑道：“能乾嗎？”

號稱什麼都能乾的元衍歎了口氣：“……能吧。”

一旁的小孩默默往元衍那裡貼了貼，弱弱地道：“我……我可以生火。”

要說玉衡這人好吧，能把兩個小孩帶到山門這裡來，要是他一人，恐怕十幾日前就到了。要說他壞吧，他能讓八歲孩子煮飯。

還有六歲孩子生火。

除了家裡做生意耳濡目染之外，元衍找不到恰當理由。

小少爺驕縱善良且很會物儘其用。

簡直像是長工身後揮鞭子的管家。

當然這個管家還挺良心，一手攔住了快栽進一鍋冷水裡的元衍。因為逃荒的緣故，十歲的身軀跟六歲沒多大差彆，甚至更加瘦弱，輕飄飄的重量讓玉衡皺了皺眉毛。

與此同時，灶底下的小孩終於有了成果，吹出了濃濃一股黑煙。

卓有成效。

差點沒把元衍送走。

沒辦法，玉衡隻好將孩子一手提一個，將人拯救出來。

三人灰頭土臉坐在廚房外麵，身後煙塵逸散，好不淒涼。

玉衡歎了口氣：“小三啊。”

元衍：“？”

小孩驚喜道：“哥哥……咳咳……你是叫我嗎？”

按他的想法，老大是玉衡，元衍是老二，他不就是小三嘛。

玉衡：“不是，你叫小三。”

小孩：“……”

什麼破名字。

他不滿：“我叫珩生。”

玉衡不答。

“好吧。”他可憐巴巴看著元衍，屈服於玉衡的淫威之下，“我叫小三。”

元衍憂心忡忡，兩個小孩，一個廢物，還是大冷天的，吃什麼穿什麼都是難題。

玉衡倒是不憂慮，起身將廚房裡的餘火滅掉，把窗戶門都打開通風。

“我出門一下。”他在懷裡掏了掏，掏出一張缺了一角的大餅，遞給元衍，“你們就在這裡等我，切記不要亂走，也不要出門，就在這裡等我好了。”

元衍點點頭。

等玉衡走到門口，他又補了一句：

“你要小心。”

玉衡沒有回頭，瀟灑地揮揮手。

兩個小孩依偎在一起。

小三道：“他不會是扔下我們自己跑路了吧？”

元衍將餅子給他，沒說話，起身去弄了些柴火，堆在外麵的地上，打火石打了好幾次，沒打著，他又從破掉的衣服豁口處扯了些蘆花，這火才算是順利燒起來。

抬頭一看，小三已經吃上了。

冷冰冰的餅子難咬得很。

元衍看著他，不知在想什麼，伸手。

小三便把糊了口水的餅子遞過來。元衍沒有嫌棄，將餅子放在火上烘烤，不時翻麵，竟也能散發出食物的香味來。

小三有些崇拜：“哇，好香，你感覺就不像個小孩子。”

元衍道：“我比你大兩歲。”

小三悵然道：“隻有兩歲呢，你就比我強這麼多。”

才六歲的孩子，慕強就已經刻在了骨子裡。大概是之前帶過小時候的珩生，他對小三還是有些容忍性在的。

隻是相處得越久，他就越懷念小珩生的乖巧。

他裝作無意問道：“你姓什麼？”

小三卻很警覺：“什麼？”

元衍將烤軟的餅子遞給他，神色平靜：“你說你叫珩生，我問你姓什麼。”

“珩生是個好名字，但珩卻不是姓氏。”

小三眼睛轉了轉，接過餅子，咬上一大口，嘴巴鼓鼓囊囊的：“我姓……殷……”

撒謊。

元衍道：“殷……小三……”

他到底是沒把珩生叫出口，名字一定型，反倒鬆了口氣：“殷姓在這個世界應該是不存在了，你我路上聽到的關於殷姓的吹噓非顯即貴，正是因為舊帝姓殷，新帝繼位後，殷氏一族斷送了。”

小三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元衍看著他，目光很冷漠：“你的心思不少，沒這麼多心思也很難活到現在，玉衡人不錯，我想在此長待……”

他又怕他不懂，直接道：

“不要惹我。”

小三瞪大眼睛，這哪還是老好人的樣子，他覺得太有趣了，可憐兮兮的，一副被嚇到了的樣子：“元衍哥哥……殷小三這個名字比小三好聽太多了，我很喜歡。”

玉衡麼長得是很漂亮，可確確實實是個當之無愧的草包。殷小三心中不服氣自己竟然不是元衍想要留下的理由，欠欠地道，“……珩生這個名字我也很喜歡……”

火光下的元衍神色好似溫柔了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湊過來，按住殷小三的背脊，按得他痛呼出聲，才輕聲道：“怎麼？忘了我從這裡給了你一刀？”

殷小三頭皮發麻，吞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