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看著殷笑山,頭回覺得她當初的那步棋下錯了。隻是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你有能力……”殷笑山漫不經心地誇著,忽而不走心地轉了個彎,道:“這人怎麼戴了麵具,是不是麵容有損?”
柳芊芊:“……”
木已成舟,她麻木地點點頭,道:“應該是的,沒有見他在外麵取下過麵具。”
“倒是和那人一樣愛美……元衍呢?”
柳芊芊很想歎氣,眼前之人明明就是將兩人逼到跳崖的罪魁禍首,如今又這般態度,不過她忍住了:“聽說是赴京師遊玩。”
殷笑山“哦”了一聲,他看著窗外的寂寂宮廷夜色:“接著讀。”
為了蹲他,元衍硬生生等到銀燭滴儘。
殷笑山進門的時候,被一柄劍抵住了脖子。
深宮之中,還有誰能悄無聲息來到這兒,將一柄劍放在天子的脖子處。他連頭也沒轉,定定地站在那裡:“元衍,你來啦。”
元衍:“你似乎並不意外。”
意外什麼?元衍本來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小時候他激他幾句,必然換來一頓毒打。如今讓他跳崖,吃儘苦頭,他來找他,他是不意外的。
“你怎麼現在才來?”
元衍好笑道:“若不是我被你坑跳崖了,聽這話,我都以為你很想念我了。”
殷笑山才轉過身,目光落在元衍身上——他的身形抽條,眉目顯得更為堅毅沉穩,小麥色的肌膚,果真不負盛名。
不論何時,他都好到恰到好處。
就像是殷笑山可觸不可及的夢,搖搖晃晃地追過去,卻總是若即若離,總是差上一點點。
“近幾年,我聽到了你的名聲,元大俠,不知道為什麼找未婚妻找到半路又折返……京師了?”
他的問題真的好多。
元衍:“我從未來過京師,你說的折返恐怕是說錯了。”
殷笑山但笑不語。
倘若他要說出“折返我身邊”這種話,今夜是逃不了一場揍的。
元衍道:“你為何要殺玉衡?”
殷笑山歎了口氣,不顧元衍的劍,走到床榻處坐下,任由他將劍尖對著他,揉了一下額頭:“你記得你第一次打我是因為什麼嗎?”
元衍:“……”
“不記得了?”殷笑山笑起來,他本就生得文弱,進宮當皇帝的錦衣玉食也沒將他養得更好些,眼下的青黑眼圈濃重,清晨起來要掃些粉才能遮住,“是因為玉衡。”
“所以我為什麼不殺了他呢?”
元衍打了他太多次,已記不起了,卻知道自己是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我為什麼打你你不知道嗎,你把玉衡當什麼?”
當時他們遇著了饑荒,要不是玉衡,他倆能不能活到現在都是問題。
殷笑山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當什麼,總不至於當救命恩人罷。”
“你不覺得他生成那個樣子就是勾引人的麼?”
一絲血線在劍刃之下乍現。
殷笑山生了懼意,笑容有些收斂了:“你剛才一路過來有沒有見到紫禁城的夜色?”
元衍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我怕……”
殷笑山將手撫在劍身上,冰涼的觸感,一不小心就會割破手。江湖傳聞,元衍的劍光又冷冽又潔白,就好像仙宮之上灑下來的月光。
確實是很冷。
一不小心就會被割傷。
但是殷笑山也不知從何時起,就迷戀起來那種感覺。
一個從來也不會搭理自己的人,唯有在他挑起情緒時,才會從仙宮之上走下來,用拳頭用劍光,去觸痛他。
很危險很痛也讓人從骨縫裡滋生癢意。
就如同現在,元衍抽劍入鞘。他的掌心又沁出一道血光。
“我唯一不明白,為什麼是他,先來後到也應該是我啊……”
他看向元衍,掌心緊握,血水滴在地毯上,瞬間浸染其上。
“你也不是貪圖美色之輩……”
元衍站在原地,冷漠的眼神落在這個帝王身上:“我明白了,錯在你的貪婪之心。”
不論是小時候把元衍推到身前擋死,還是後來覬覦玉衡的美色,又或是自取皇姓姓殷……
背後的都是殷笑山的貪婪。
貪婪之火炙烤著他的靈魂,深陷其中,隻會如墮汙泥,越墜越深,如深淵惡鬼……
殷笑山:“錯?”
他坐在明黃帳子旁邊,垂目看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意味深長道:“在這個位置了,就不論對錯,隻論功過了。”
“元衍,你想不想當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