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她也睡不著,便起身喚守夜的桃紅進來給她講講巫府的狀況。
“桃紅,進來。”
“姑娘,怎麼了。”桃紅有些不明緣由地問道。
巫槿榮身著淡繭色織錦裡衣,揚手掀開床幃,落落大方地翹上了二郎腿。
桃紅睜圓了眼睛,焦急地說道:“姑娘,女子不能那般坐。”
巫槿榮瞧著桃紅,越發覺得桃紅這個小婢女真可人。處理春紅的時候,冷靜的很,沒有一絲怯場。但遇到自家姑娘這種狀況,隻會乾著急。
“無妨,這裡反正隻有我們兩個人。”
之後,桃紅侃侃而談,說了這麼多,巫槿榮算是明白了。
“巫瑋寵妾滅妻,想將巫月檀的小娘鄒素珍從妾室抬為平妻。”巫槿榮嘴角閃過一絲不屑,悠悠說道,“巫瑋身為從六品的侍禦史,不是最怕彆人亂嚼口舌嗎,怎麼這時便不怕了。”
桃紅沒敢說話,隻是又說道:“姑娘,農曆八月八日便是你大婚的日子了。”
巫槿榮還陷在巫府的狀況之中,沒有轉過神來,“誰大婚?”
桃紅看自家姑娘這麼不上心,著急的說道:“姑娘,是您啊!”
“我?”巫槿榮像是聽岔了似的,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
“沒錯,是您。”桃紅眼睛誠懇地望著她說道,“姑娘您的嫁衣還是夫人親手繡的。有些時日,奴婢們擔心大娘子的眼睛,想代勞,大娘子愣是不肯。”
隻是說道,“我的阿槿要長大了,是位大姑娘了。為娘要親手為我兒繡嫁衣。”桃紅可是親耳聽到大娘子的腔調夾雜著弄弄的不舍之情。
常言道:“之子與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巫槿榮似是看到了一位母親,在影影綽綽的燭火下,一針一線的縫製女兒的嫁衣。
不知是不是十指連心的緣由,巫槿榮感覺到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不像是利刃紮在身上的那般痛,是細微的麻麻的疼。
巫槿榮突然感到眼睛一陣酸澀,眼淚竟像是念珠斷了線般,一顆一顆的砸落在她那因麻麻的疼而微微蜷縮的手臂上。
巫槿榮有些感慨道:“今晚的風怎的這般大,都迷到了我的眼。”她趁桃紅看向窗外,用衣襟擦了擦眼淚,接著言笑晏晏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你可知我嫁的是誰?巫槿榮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她翹首以盼的問道,“樣貌如何?”
“您嫁的是國公府嫡公子,裴玄禮。”桃紅有些臉微紅的說道,“聽說未來姑爺豐神俊朗。”
“聽說啊。”巫槿榮對這種十拿九不穩的傳言不是很相信。
巫槿榮心想:“這般世家大族,就算嫡子長的在臼頭深目,也有的是法子,讓人誇的天花亂墜。”
桃紅有些意猶未儘般,想繼續給她介紹未來姑爺。
巫槿榮連忙說道:“桃紅,我有些許睡意,想入睡了。”她接著躺下,把頭蒙到了錦被裡。
桃紅以為自家姑娘是在耍小女兒脾氣,因談論未來姑爺而感到羞赧。她偷偷笑了笑說道:“這就服侍姑娘睡下。”
翌日,陽光透過珠窗傾灑進來,落在了巫槿榮的纖纖玉足之上。
“姑娘,姑娘,起來洗漱了。”
“姑娘,再晚可就耽擱晨昏定省之禮了。是要被彆人說閒話的”桃紅再次提醒道,“老爺最重規矩,您要是晚了,怕是會受責罰。”
巫槿榮接著爽利地坐了起來。在桃紅捯飭了一番後,在晨昏定省之禮之前趕了過去。
隻是腳步還沒有邁進門檻,就聽見了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傳來,“爹爹,敬請福安。”
巫槿榮步履舒緩地邁進門檻,就看到一位身著鵝黃繡白玉蘭長裙的少女,慢慢踱步到金漆木雕花椅之前,緩緩地坐了下來。
巫槿榮語笑嫣然的向前,對爹爹說了一句敬請福安。隻是沒有像側旁的少女一般,換來慈愛的關心和笑語。換來的隻是淡漠的點頭。想來這便是她的庶姐巫月檀了,她的爹爹可當真是真真切切地做到了“愛人者,兼其屋上之烏;惡人者,厭其梁上之鵲。”
想來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沒有過多的情緒,而是默默地走到了另一側的金漆木雕花椅之前坐了下來。
巫槿榮剛撫裙坐下,旁邊少女就溫聲細語地朝她說道:“祝妹妹,此頌曼福。”
按照平輩之間禮尚往來的禮節,她本應回上一句。可她沒有,隻是夾雜著微微的笑意點了點頭。
此情此景,巫瑋也看到了。他並沒有苛責巫槿榮,而是宣布了兩件喜事。一來是他從從六品的台院侍禦史升到了正七品的殿中侍禦史。二來是鄒素珍被診出了喜脈。
巫瑋是巫家的二房,他這一脈本就子嗣稀薄。除卻巫槿榮,巫槿榮的胞弟祝哥兒,巫月檀,尚在孕中的蕭姨娘。那麼再次喜得愛子,對巫瑋來說,是上天之德,萬物之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