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 “睡吧。”(1 / 2)

紅燭搖曳,燈籠高懸。

剪裁精美的紅雙喜貼遍了大小房門,條條紅豔的彩綢縱橫交錯高掛在廊柱之間。

今日是興蜀兩國的聯姻之日,將軍府內一派喜氣洋洋。

安陽公主慕玉嬋端坐在洞房內的拔步床上,滿目的喜色幾乎將她淹沒,然而一切恍若隔世。

倏忽之間,前廳傳來一陣男人們爽朗的笑聲。

若是尋常人家結親,的確令人欣喜。而對慕玉嬋來說,這笑聲便有些刺耳了。

她閉了閉眼,想起尚未離開蜀國那日……

“大興鐵蹄連踏五國,如今輪到了我們蜀國。大勢已去,我國兵力並不強盛,無法對抗大興兵卒,父皇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將士們無故喪命、百姓流離失所。”

“安陽啊,父皇萬不得已,不得不附庸大興,隻是大興與我蜀國以往百載並不和睦,父皇對不起你,如今隻能讓你去大興做和親公主,嫁給蕭屹川以示誠意……”

慕玉嬋明白,眼下的境況不佳,再沒有旁的法子。

她是父皇的大女兒,蜀國唯一的公主,如今和親也是她該肩負起的責任。

慕玉嬋懂,但不代表她不委屈。

蕭屹川聲名在外,妥妥的殺神,閻王爺見了都要繞著走的人物,死在他手底下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就在蕭屹川征伐其他五國的幾年裡,慕玉嬋沒少聽見關於蕭屹川的可怖傳聞。

有人說蕭屹川長相凶惡怒目圓瞪,宛若金剛門神;有人說蕭屹川三頭六臂,在戰場上曾徒手擰下敵軍的腦袋刨乾淨了做酒碗……

如今,蕭屹川儼然就是夜裡能止小兒哭啼的神魔鬼怪。

慕玉嬋怎麼都沒想到,最後和親對象會是他!

想到這兒,心中煩悶,喉嚨一癢,一串兒咳嗽便重重地滾了出來。

西窗下的紅燭輕輕顫了顫,貼身陪嫁的大丫鬟明珠見狀,忙端水過來。

“公主,怎麼又咳了,這水溫奴婢試過,正好,您快壓壓。”

慕玉嬋喉嚨癢得緊,索性掀開蓋頭,連喝了幾小口溫茶,才舒緩下來。

洞房內暖紅的燭光映在慕玉嬋的臉上,平素慘白的臉上此刻竟顯現出一絲生氣。

“公主,您餓了嗎?桌上有茶點,要不要奴婢給您拿來一塊兒?”

明珠心疼自家公主,公主生來體質虛弱有疾,是泡在藥罐子裡長大的。

從蜀國到大興,一路奔波了月餘,公主的身子好像又差了些,難怪又犯了咳疾。

慕玉嬋吃不下,就算餓也吃不下,總覺得有一口氣兒堵在心口,什麼珍饈都難以下咽。

她擺擺手:“我沒胃口。”

明珠著急:“等下還要喝藥,反正也不知道前廳什麼時候結束,若公主不想吃茶點,奴婢去從小廚房給您拾掇點正經吃食?”

“直接上藥吧。”

這裡日公主食欲差,眼下願意喝藥也是好的,明珠忙準備去了。

小半刻後,明珠端著藥碗回來,等藥不燙口了,慕玉嬋端起藥碗,微蹙著眉毛,一股腦兒的飲了下去。

喝了十多年的藥,唯獨今日最為苦澀。

明珠立刻遞上酸甜可口的果脯。

正此時,門外傳來腳步。

這腳步聲不重、沉穩,慕玉嬋不傻,清楚這個時候來的是誰。

可就算知道,她還是覺得緊張。

她甚至開始幻想門外的畫麵,是不是一個三頭六臂、怒目圓瞪的人,手中正拿著人頭骨做的酒杯,呲著獠牙,搖搖晃晃穿著喜袍要往裡闖?

害怕。

“明珠,我的蓋頭呢?”

明珠見狀,忙將蓋頭替慕玉嬋蓋了回去。

這層紅綢,儼然成了慕玉嬋最後一道防線。

房門被被輕輕推開又快速合上,門外初秋的冷風像是一條尾巴,才鑽進來一瞬,就被生生夾斷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聽見有人走到麵前,慕玉嬋下意識握緊了拳,手心裡都是汗。

男人開了口。

“大興的規矩多,但我不喜歡講究那些。兄弟們喝了酒都回去了,連同喜婆子也被我一並打發走了,奔波多日,想來你也辛苦,那麼至於成婚的流程……”

話未竟,一隻秤杆兒大剌剌地伸到慕玉嬋的蓋頭裡。

男人繼續道:“掀了蓋頭就算禮成了。”

某些想法蓋過了慕玉嬋的緊張與害怕。

男人的聲音並不難聽。

就像他的腳步,穩穩的,又有種清涼的感覺,宛若長著鬆柏的大山,忽而有微風拂過,是令人舒服的。

隨著紅綢被秤杆兒掀落,那熟悉的擔憂與害怕,又熟門熟路地找上了慕玉嬋。

她悄悄抬頭,對上滿目的喜紅色。

蕭屹川身著喜袍,衣擺上繡著精致喜慶的紋樣,看起來並不俗氣,想必大興君主很重視這次聯姻,並未草草安排了事。

她注意到了麵前男人的身型,毫不誇張的說,這是她見過最高的男人,九尺男兒,肩寬腰窄,如小山一樣,堵在她麵前。

慕玉嬋的害怕與擔憂並未表現出來,出門在外,她不僅僅代表著她自己,更是蜀國的威儀。

這一瞬間,慕玉嬋想過,不管蕭屹川生得什麼妖魔鬼怪的模樣,她遲早都要麵對,那還不如給自己個痛快,也免得表現得畏畏縮縮,讓人瞧不起。

畢竟她也是堂堂蜀國公主。

她抬頭,毫不畏懼地直視過去。

蕭屹川逆著光,她一開始並看不清他得臉,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慕玉嬋竟有些放心,蕭屹川並不如傳聞一般長了三個腦袋,六條手臂。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大不了醜些就是了,大不了以後同他講話時,不瞅他,隻聽聲音。

少卿,等她適應了光線才一閃而過一個令人難以捕捉的驚訝表情。

這家夥,與傳聞之中的並不一樣啊。

高高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入鬢的劍眉下是一雙濃墨不化的狹長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