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過了遊廊就沒有什麼能讓你扶著的了。”蕭屹川道,“你扶著我的胳膊,免得摔倒受傷。”
慕玉嬋回頭看了看花廳的方向不見人影,明珠和仙露大概沒有跟過來的意思。
若在這個時候矯情,受傷的還不是自己。
兩害相侵取其輕,慕玉嬋點點頭,纖纖玉手一抬,理所當然的搭在蕭屹川的小臂上。
“如此,便有勞將軍了。”
蕭屹川始終配合著慕玉嬋的步伐,兩人緩緩地走著,微涼的夜風吹淡了幾分酒氣。
她悄無聲息地抬頭看過去。
蕭屹川束著馬尾,紅綢高高地束起男人烏黑的發。幾縷碎發垂落,月光給男人的側臉鍍上一層牙白色的輪廓,完美得簡直無法挑剔。
不得不承認,他的臉確實是她喜歡的那種。
慕玉嬋腦子裡的雜念像是隨風飄蕩的野草,麵上還是維持著公主的正色:“今日的事,多謝將軍,多謝你替我解圍。”
“不必謝我。”
他不需要慕玉嬋的感謝,也不覺著慕玉嬋需要向他道謝。
照顧慕玉嬋是他的責任,隻有這樣,興、蜀兩國才能安好。
他是征戰沙場的將軍,見慣了爭鬥,也不怕撕殺。可越是這樣,越覺的如今的太平天下珍貴。
既然是責任,便不需要彆人的肯定,他隻做好他該做的就是了。
蕭屹川目不斜視。
從花廳到遊廊有燈籠照著,過了遊廊,一直到如意堂這段路並沒有路燈。
中途還要路過水榭、湖上的長廊,未免發生意外,蕭屹川隻認真看前方的路。
不大一會兒,兩人回到了如意堂。
夜風驟起,院落裡杏樹的葉子被無端吹落了一片,在石板上卷起一個漩渦。
慕玉嬋的大氅落在了花廳,先前離開了男人溫暖的懷抱,早就覺著冷了。
她鬆開扶在蕭屹川小臂上的手,率先進了內室。
才一開門,一股熱氣烘在臉上,整個臥房溫暖如春。
“如意堂燒地龍了?”
慕玉嬋回頭,驚喜地問。
一冷一熱激起女子細密的疙瘩,蕭屹川的目光落在對麵纖細頸子上。
她的脖頸太細了,他一隻手掌就掐得過來。
男人隨意的“嗯”了聲,移開視線。
眼下還沒入冬,慕玉嬋猜到蕭屹川是特地為她燒的地龍,心裡有些感慨。
也許是她先入為主了,蕭屹川沒有傳說中那樣可怕、不講道理。
隻是可惜,這人不愛笑,俊美歸俊美,看起來著實凶了些。
一夜無夢,睡了個好覺,慕玉嬋醒來的時候已是辰時六刻。
王氏不需要她每日過去奉茶行禮,蕭屹川也早起去了軍營,她落得個清閒自在。
秋高氣爽,慕玉嬋心情舒暢,要仙露陪她去將軍府的人工湖喂魚。
將軍府的人工湖並不精致,但占地很廣,十分壯闊。
池子大,魚也肥,慕玉嬋目測丈量,最長的那條鯉魚大概有蕭屹川一條腿那麼長。
“公主,今日的心情怎這麼好?”仙露瞧公主氣色不錯,也跟著開心。
慕玉嬋灑下一把魚糧:“昨日蕭將軍一個武夫竟然給如意堂燒了地龍,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睡得好,心情也好。”
仙露一下就想到那日她同將軍說的話了。
原本她隻是不想將軍誤會公主,公主嬌貴慣了,不懂低頭。可將軍府不比蜀國皇宮,真若將軍和公主鬨起矛盾,吃虧的不還是自家公主麼。
尋著機會,仙露自然要轉圜。
就是沒想到,蕭將軍不僅沒惱公主,還將她的話聽進去了,隔日就讓人把地龍燒了。
仙露:“公主,蕭將軍如此待您,看來是位值得托付的好郎君呢。”
“好郎君?他才不是。”
她隻是對蕭屹川有所改觀,卻從沒真正意義上的把他當作夫君看。
慕玉嬋的思緒飄回數月前。
黑雲壓城,她提著裙裾偷偷爬上皇宮的城牆。四下的興軍浩浩蕩蕩,兵臨城下,宛若張口的巨獸,讓人不寒而栗。
最前的男人身穿鎧甲,手持紅纓槍,烏金大氅在獵獵狂風中翻飛,那威風凜凜的模樣簡直刺痛了她的眼睛。
若非父皇有意談和,說不定她會成為他的槍下亡魂。
她與蕭屹川的婚姻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很清楚。
和親而已,她隻為了蜀國,不必對對方生出好感。
仙露不知道公主在想什麼,還在勸著:“公主,就算您不欣賞他,至少留個孩子,眼下旁人會因為您是和親公主敬著您,以後呢?有個孩子,也好有個依靠。”
“我不想跟他生孩子。”慕玉嬋咱釘截鐵,話語間又夾雜了一絲難以察覺苦意,“而且……我也不能生,蜀國的太醫不是早就給我診斷過了,我的身體很難懷上孩子的。”
“公主……”仙露眼圈紅了,“是奴婢說錯話了。”
慕玉嬋瞪了她一眼:“哭什麼哭,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我還不信,他蕭家敢把我怎麼樣。”
仙露被公主逗笑,抹了抹眼淚,重重的點頭。
主仆兩人繼續在人工湖喂魚,卻未曾察覺,她們的對話,被樹叢後的人一字不落的聽進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