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跨步走去,先把蔡連踢倒在地。
“誰允許你碰她的?”
蔡逯語氣陰沉,幾乎是咬牙切齒問出了這一句話。
他踩著蔡連的背施力,“蔡連,看在你是我遠房表親的份上,我留你一條命。”
蔡逯沉聲道:“去刑部領罰,杖責十五。”
接著,他又對包括副官在內的在場眾人說:“諸位失責,杖罰免了,連同年末獎薪,一並免了。”
大家也都散了。
隻有靈愫,抱著不知是死是活的貓,站在原地不動。
“沒受傷吧?”蔡逯捧起她的臉,卻見她眼裡滿是委屈,“承桉哥……對不起……”
她搖搖頭,說自己沒事,“貓被黃鼠狼咬了,貓有事。”
蔡逯把貓抱走,遞給下屬,“把貓送褚堯那裡,讓他務必治好。”
他或想責備,或想問原因,可在看見她委屈巴巴的那一刻,所有理性全都化作了感性。
她能有什麼錯。
蔡逯歎了口氣,緊緊抱住她,“怪我。這裡太亂了,下屬辦事不利,連累你了。”
“你不是外人。”他說,“抱歉。”
他說不怪她,今天很多詭異事一樁接一樁地發生。
原本想約她出去約會,好好安慰她。但見她興致不高,蔡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審刑院裡有內鬼。這是他的結論。
他得儘快調查清楚。
*
靈愫周身氣壓低得令人窒息。
她終於明白,那種不受控的感覺是什麼了。
她想殺人,想把阻擋她的人都殺了。
裝完美女友久了,她都快忘了,她原本是暴戾又陰狠的人。
從蔡逯提要帶她去審刑院看看的那刻起,她就不想再裝乖扮可憐。
幸好,她沒有衝動,沒有顛覆形象。
去殺手閣的路上,她察覺有人在暗處跟著她。
不等她有動作,那人先走到她麵前。
是個小道士,手裡抱著一壇酒。
小道士開門見山:“易姐,這是沉庵道長之前釀的果酒。今日道觀裡鏟雪平地,在桃樹底下,挖出了這壇酒。”
靈愫接過酒,什麼都沒說。
到了殺手閣,大家見她心情不佳,都四處避躲,不敢惹她。
上樓時,她沒抱穩酒壇。
“啪”一聲,那壇果酒被摔得稀碎。醇香酒液順著台階往下流,她垂眼掃過,壇蓋底下,壓著一封泛黃的信。
是沉庵寫給她的。
來清掃樓梯的姑娘輕聲問:“易姐,這封信如何處置?”
靈愫沒再多看,“扔了。”
她上到頂樓,趴在露天台榭的欄杆上麵,吸著煙鬥,呼吸間雲霧繚繞。
背後傳來腳步聲,靈愫狠狠抽了口煙。
“你知道嗎?隻差一步,我就能找出卷宗。因為你的失誤,整個計劃泡湯。”
縱使那大平層裡闖來個蔡連,她也有把握拿出卷宗。令她被迫收手的,是蔡逯的突然到來。
在她原本計劃裡,她手下一批人,會與閣主派去的人裡應外合,將蔡逯攔得死緊。
“有個辦事不利的搞錯了步驟。”閣主走到她身旁,“那人我已經處理過了。”
最不能,最不該出意外的時候,偏偏出了重大意外。這是導致她心情不佳的最大因素。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她隻能再次蟄伏,等待下一次時機成熟。
“好在不是一無所獲。”她說,“今日這簍子,夠蔡逯頭疼一陣了。那本卷宗,一定在審刑院。有幾本疑似是我要找的那本,下次再去,就能查清楚了。”
靈愫歎了口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窩囊?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沒能查出仇人是誰。真該把姓蔡的全都殺了,一個不留。那樣也不至於廢這麼多精力。”
閣主瞥過頭看她,“你不會的。”
她自嘲道:“怎麼不會?”
“你又來了。”閣主看不慣她這副頹廢樣,“這麼多年,每次在複仇這事上有進展,你就慌了,坐不住了,想把人都殺了。”
靈愫說是啊,之後把今日在審刑院的事告訴了他。
“蔡連這人不簡單。”她說,“要不把他綁來,嚴刑逼供?”
閣主奪走她的煙鬥,“可彆吸了,都把腦子吸傻了。這麼冒險的辦法也想得出,你是真急了。”
他說:“你知道嗎?你一向行事謹慎,隻在某些特殊時候會變成不擇手段的瘋子。”
閣主用她的煙鬥,吸了口煙。
“每次調查遭阻,你都會變得戾氣滿滿。這時候,你最愛殺人和玩男人。”閣主眯起眼,“可惜啊,你家承桉哥保守得很,不肯給你睡,你沒法發泄,就想殺人。這個念頭忍了一天,很難受吧。”
靈愫倒是把他的話想了想,“你說得對。還有呢?你倒是挺了解我。”
“還有,你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沉庵。”
閣主湊近她,“易老板,你太愛裝深情了。沉庵給你釀的酒,那封夾在蓋子裡的信,你其實一點都不在意,甚至覺得很煩。”
靈愫心事被戳中,挑了挑眉,“繼續說。”
“沉庵活著的時候,可沒見你對他這麼上心。把人家玩成那樣,嘖,人家之前可是清心寡欲的道長。他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哭著求你彆分手的時候,你在乾嘛?你在跟你的新歡畫餅。”
被戳穿真麵目,靈愫不惱反笑,“沒錯。繼續說。”
“沉庵死了,你在這裝深情。裝給誰看?他們以為你心裡有個摯愛白月光,其實那不過是你的逢場作戲。”
“易老板,今日不是失控,是你的本性流露。”
他趴在靈愫耳邊,慢吞吞說:“渣女。”
靈愫笑彎了眼。
“對,我就是渣,我就是在做戲,我就是見一個愛一個,我就是本性流露,怎樣?”
她說閣主你啊,不愧是我的發小。
“隻有你,敢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又真實。”
偏偏是這麼不留情麵的話,讓她找回了自己。此刻吹著夜風,她徹底恢複平靜。
閣主也笑,拍了拍她的肩,“所以放輕鬆,不急,慢慢來,一場狩獵遊戲而已。”
他說:“我隻是怕,怕你做戲做久了,連本我都失去了。我怕你忘了你自己。”
“可那個‘本我’,非常恐怖。”
她陷入回憶。
當年與沉庵在一起,起初她隻把這段戀情當成消遣。可當她知道沉庵與當年的滅門案有關聯時,她一步步將沉庵逼上絕路,直到他自.殺。
她對沉庵,有愧疚,有憐惜,唯獨沒有愛。可她用行動告訴旁人,她愛沉庵。
偏偏她偽裝得天衣無縫。
閣主靜靜地看她,“你不會重蹈覆轍。”
他用她的新歡,默默轉移了話題。
“打個賭吧,易老板。”
靈愫問賭什麼。
“就賭你之前說過的,年前一定把蔡逯睡到。”閣主勾起嘴角,“加上今晚,離過年還有兩天一夜。”
靈愫覺得這事根本不可能,那不過是她的吹噓。
“借你的話說,這事不急,慢慢來。”
她說。
“就猜你不敢賭。”閣主說,“你贏,喬家功法簿歸你,五十萬兩白銀歸你。如何?這下賭不賭。”
喬家功法是她一直想學的一門武功,隻是功法薄流落江湖,她一直沒能找到。
五十萬兩白銀,足夠她買下北郊的幾塊地,屆時高價轉手賣出,錢滾錢利滾利。
至於男人?男人算個屁。
充其量算一樁談資。
靈愫利落應下,“早說嘛。”
閣主說這才是你,“壞女人。”
靈愫心裡的陰霾終於散了,這會兒歡脫地蹦跳下樓。
閣主問她去乾嘛。
她說:“想那晚玩什麼花樣!彆喊我,我要去追我家承桉哥!”
聽她這話,不了解她的還以為她有那麼在意蔡逯。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又有一個男人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