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奴:?
“哪來的瓜子兒?”
“上午從你屋裡拿的。”
“你不想活了!”
邱綠嗑著瓜子抬頭,見販奴拿著鞭子就要打她,“反正我進了妓坊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不讓我最後享受這半個時辰,我死了變成鬼夜夜纏著你。”
販奴虧心事做了那麼多,哪裡怕鬼,可見這小丫頭片子明明長得老實巴交,卻坐在馬紮上的犟骨模樣,又麵色十分不好看的放下了鞭子,朝著邱綠吐口水。
彆的鬼她不怕,是因為彆的鬼活著是窩囊廢,死了也是窩囊廢,邱綠活著就是個犟種,死了不得把人折騰死。
“你且等著一會兒的下場吧!”
販奴倒是沒提前收攤,畢竟馬紮都帶過來了,直接走回去就是注定了虧本買賣。
這期間,販奴一點沒浪費功夫,去對過買了兩包香噴噴的糕點,天要入冬,又買了雙厚鞋和破薄被,本來還想買半擔米,但現在米貴的嚇人,拎著東西回來她抱怨個不停,邱綠剛吃完瓜子,坐在小馬紮上要的很自然,
“好姐姐,我也想吃,你給我一個,我往後到了地下找到閻王爺定對你美言幾句。”
販奴冷笑一聲,“我可不敢用你的美言,你這種貨色想見閻王爺那也不可能。”
販奴一個人拿著糕點吃起來,邱綠身在病中也餓的肚子咕咕叫,販奴在旁邊站著炫完了一包裡最後半個糕點,拍了拍沾滿油渣子的手,笑了,“綠奴啊,看來你也就注定到這兒了,走罷。”
其實還不到半個時辰。
天還沒黑透呢。
今日刮大風,本來這時候路上行人便少,又趕上疾風時不時刮來,路上幾乎都沒有路過的行人了。
兩道之間,商販早已收攤,隻還剩下得意洋洋嘴邊掛渣的販奴跟邱綠。
邱綠輕輕眨了下又圓又大的眼睛,收起馬紮,跟在販奴後麵往前走。
販奴對她毫無防備,連麻繩都不屑得給她套了。
邱綠微微垂下頭,忽的抬起眼睛直勾勾盯著販奴的後腦勺。
出門的時候她注意到了。
販奴衣襟裡塞了個鼓囊囊的錢袋子,一路小心翼翼的將那錢袋子掖著藏著,現在手裡剩下的一整包糕點,一雙厚冬鞋跟一塊薄被,都是從那裡頭拿的錢。
現在的米價她雖然不太確定,但販奴剛才抱怨的時候說半擔米能買兩個她,這陣子她有算過,如果今日販奴帶的錢,是足夠買半擔米的錢,那現在一定還剩下不少。
瘦瘦小小的姑娘,臉上一片臟汙,邱綠微微咬住牙,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跟匹餓狼一樣在漆黑的夜色裡渡出雪亮的狠光,細瘦的手指抓著馬紮高高舉起來,顫顫的舉過身體,舉過頭頂......
不怕。
不怕。
這個人做了那麼多的虧心事!
不怕......!
邱綠緊緊咬住發顫的牙齒,猛地將手裡的馬紮朝著販奴那毫無所知的後腦勺砸去,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悠長的口哨聲。
邱綠手裡攥著的馬紮一下子從手裡摔了下來。
“哎呦!”
販奴嚇了一跳,回頭看邱綠悶頭不吭聲的模樣,踢了她一腳罵道,“你嚇死我了!笨手笨腳的沒用東西!”
她罵著話,眼睛下意識一抬,見一輛精致奢華的馬車自幽深小道內轔轔駛來,車簾掛火浣布,四角嵌明珠燦燦,前頭高頭大馬更是豐神俊逸,似天中神獸,知定是城中貴族出行,一時連摔在地上的馬紮都顧不上了,急忙拉扯著邱綠在道邊跪下來。
貴族看奴隨,一向輕如塵埃。
正等那奢華馬車行駛而過,卻偏偏,馬車停在了道邊跪著的兩粒塵埃麵前。
邱綠頭磕在地上,牙齒微微咬緊,一雙圓又大的眼,直直盯著地麵。
餘光裡,她瞥見了摔在地上的馬紮。
被瞧見了。
既被瞧見了,她也沒有必要在人生最後一刻還裝窩囊孫子。
邱綠梗著脖子直起身,大眼睛不卑不亢盯著緊閉的馬車簾,旁邊的販奴察覺到她的動作,驚愕不已。
火浣布製的馬車簾內,忽的傳出聲男子輕笑。
“好個膽大包天的一身反骨,”一柄金線刀扇揮開車簾,青年頭佩金玉冠,麵容俊美,細長眼睛彎彎,似隻猜不透心思的陰險笑麵虎,在這黑夜天要人不寒而栗。
“你方才拿著那馬紮是想做什麼啊?”
怎麼辦?
說實話?
還是謊言?
頭頂有雨滴落下來。
邱綠僵跪片晌,才反應過來,那是一滴冷汗。
她微垂下眼,又抬起視線,用顫到有些走樣的聲音斬釘截鐵的說:“我想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