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奴瞪著眼,“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又驚又怒抬起巴掌就朝著邱綠扇過去!
邱綠哪可能如她的願,可自己許久沒吃一頓好飯,根本不是販奴的對手,這一巴掌扇的邱綠頭腦懵愣一片,她咬著泛滿鐵鏽味的嘴,抬起細瘦如柴的兩條胳膊撲過去抓打販奴的臉。
“好賤的奴隸!你反了天了!”
販奴扯她,邱綠一聲不吭像匹餓狼一樣不好對付,她竟被這骨瘦如柴的小丫頭片子打的哀叫不停,正要抓邱綠的頭發,就被旁邊過來的帶刀侍衛一腳給踹倒了。
“哎呦——!”
邱綠胸腔不住起伏,被那冷麵的帶刀侍衛抓住頭發往馬車邊像塊破布一樣拖去,她細瘦的雙手不住抓撓著侍衛的手,像隻性急的野貓,侍衛一下將這燙手山芋般的犟骨頭甩開。
邱綠雙手撐著地,她不跪了,站著,胸腔起伏,瞪著馬車裡的人。
這富貴的笑麵狐狸一雙細長眼微微睜大,像是瞧見什麼新鮮東西一樣盯著她,忽的,將刀扇舉到唇邊,哈哈大笑起來。
“好個一身反骨的賤奴,你殺你主人,你反了天了?”
“她要殺我,”進了她所說的那不入流的妓坊,不就是注定死路一條?“我為什麼不能殺她。”
“你主人要對你做什麼,作為奴隸都理應接受,”他從方才開始就在瞧樂子,狐狸眼彎彎笑笑,“便是要你即刻死,你都該現在便去跳河。”
什麼封建禮製?
“要跳你跳,我不跳。”
“賤奴!”帶刀侍衛要打她,被那富貴公子“哎哎”兩聲攔住,當即乖順跪在地上。
“把這奴隸帶上。”
富貴公子輕笑一聲,火浣布車簾落下,邱綠呆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帶刀侍衛扯住頭發甩到後頭其他幾個乾淨奴隨身邊。
邱綠頭皮生疼,本就身在病中,當即耳畔嗡嗡作響,販奴見邱綠竟走了這大運,忙跪在地上往馬車邊爬,“大、大人!”
她雙手擺在一起上下搖晃。
“拿半擔米給她,唔......把那奴隸帶上車來。”
帶刀侍衛一頓,扔了半擔米,提著邱綠又將人提上了車。
上頭早鋪了張墊子。
邱綠知道自己現在渾身都臟,她跪坐在墊子上,枯瘦的一雙手緊攥在一起。
馬車裡對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那富貴青年,另一個,是位穿金戴玉的少年郎,十五六的模樣,梳著高馬尾,纖白如玉的手上戴著玉扳指,瞥見邱綠,嫌厭的皺了皺鼻子。
邱綠現在一頭霧水。
這什麼情況?
難道。
——這個莫名其妙的展開,要她不得不多想。
她在聯想這陣子自己看過的小說,有沒有什麼攻略攝政王,或者是攻略少年黑蓮花,女主還是個又黑又瘦的小奴隸的。
也沒有啊??
她好像沒看過這麼地獄的女主開局,美貌身份一點都沒點亮。
女配之類的,好像也沒有啊。
她如今本身就又瘦又小,一想事情,大眼睛在枯瘦的臉上就顯得有些木訥。
少年嫌棄,“這奴隸一看就不聰明,那位還沒有瘋到會上一傻子的當。”
“就要這樣生的木訥些的才好,”
青年拿著刀扇過來抬起邱綠的下巴細瞧,見這小孩兒一雙眼黑白分明,誰知這麼個老實巴交的孩子,是個連主子都敢殺的賤奴呢?
“那位美的俊的,香的聰明的,裝蠢的會歌舞的,什麼樣的沒見過了?這樣不起眼卻一身反骨的賤奴可是頭一個啊。”
少年郎冷哼一聲,自手袖裡扔出個紙包摔到地上,“你,”這話是對邱綠說的,“替我們殺個人,事情辦成,往後有的是你好處——”
“哎,阿殷莫要如此說,”
青年屈尊紆貴的彎下腰身,將紙包遞到邱綠的墊子邊上,
“這反骨的奴隸,你越是支使她做什麼,她越是不做,待一會兒到了金雲台......”
青年麵上笑意顯出幾分陰翳,指尖點了點紙包,抬眼盯住邱綠,“那瘋子折磨人可謂是花樣百出,這反骨的奴隸怎可能會吃這個虧?”
“他人要殺你,你便殺他,是吧?”
青年眼笑如狐,“那往後可要好好自救才行啊,若之後你將金雲台的那位熬死了,”青年用手帕抵著手,將紙包和一塊金子塞進邱綠的手心裡,“我們定不會虧待了你。”
邱綠輕輕抿住唇。
這倆人是要雇傭她當殺手嗎?
瞎了眼的。
邱綠指尖攥了下手裡貨真價實的金子跟小紙包。
她雖然性格是比較倔強,但要不是販奴要把她賣進下三濫的妓院去,她也不會想著殺了她。
邱綠在他們眼中所謂的大不敬,一身反骨,不過是受了現代熏陶,憑什麼挨打?憑什麼下跪?憑什麼罵她一口一句賤奴?憑什麼?
而且原身一個瘦小姑娘,邱綠洗衣服從水麵上照見這張明明和自己一模一樣,卻骨瘦嶙峋的小臉都覺得可憐,她又不是刺客,這倆人也不是什麼好鳥,此番就是送她去死。
邱綠抬起頭,鬆開緊抿的唇。
“你倆打發癡傻叫花子呢?”
既然這倆人就是看上了她一身反骨,那她也不裝了,當著倆人的麵將金子放進齒關咬了咬,“就一塊金子,空口無憑,我信你們什麼?”
車內一靜。
少年人都愣了,青年憋笑的相當難受,“阿殷,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這可真真是個一身反骨的賤奴啊。”
阿殷:......
*
馬車行駛過鬨市街坊,往幽靜之處揚長而去,離從前在這時代居住的破茅草屋似已甩開有十萬八千裡。
一路上,隻有青年與她說話,說的也不多,屈尊紆貴似看個小玩意兒,給完錢,囑托了幾句金雲台那位幾時醒,幾時用飯,一待他用飯前便將紙包裡的藥分量加進去。
不足十五天,那人定會逐漸發瘋失智而亡。
說起失智而亡,青年麵上露出陰森森的笑意。
“那瘋子如今爛命一條,從前就體弱,如今還耳疾又腿殘,”阿殷微撩開車簾往外看,“要我說,天子何必屈尊想這百般法子對付那病秧子?”
——天子。
邱綠輕眨了下眼。
“好歹是天子血親,那位在位時雖昏庸無能,但當初若沒有他做傀儡,也換不得當今天子上位,
如今可還有不少大姓感念其付出,對其百般縱容憐惜,光是將其幽禁於金雲台,天子便已不知承受舊臣們多少不滿,
若一切真如阿殷所想一般簡單,那位也不會苟活至今,被幽禁還能占著鹹陽封地,成天子心頭一塊爛瘡了。”
阿殷放下車簾,輕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