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會選在姑蘇買田,王連也有自己的考量。一來姑蘇魚米之鄉,產出多且穩定;二來姑蘇有著四通八達的漕運水道,是古代物流的中樞,方便將糧食販賣出去;三來姑蘇東瀕大海,海陸奇珍、百工技藝都在此地雲集,創業資源多,發財機會多。
隻要趕在賈府沉船之前,先將自己事業搞起來,將來賈府敗了,他也有個安身立命的仰仗。
果如王連所料,流言的發酵速度比他發饅頭還快,沒過幾日,聽到消息的國子監祭酒、工部營繕郎也都知道了賈璉的問題,與賈府議親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在新領導賈母手下工作了一周左右,鄧木已經快速摸清了賈母的作息和生活習慣,通過之前的客戶畫像的識記手法,她將榮國府的上下三千人口都認了個遍。
在賈母手下,什麼事要親自動手,什麼事需假手他人,什麼時候要替賈母開口,什麼時候要提醒對方閉嘴,什麼時候應該寸步不離,什麼時候可以摸魚躲懶,諸如此類的關鍵信息,鄧木也是心如明鏡,整得明明白白的。
這一天在伺候賈母午歇之後,她一個在外頭逛來逛去,想再看看賈府的地形,研究下建設下水道的可行性。
她正蹲在溝開三尺的水渠邊,拿著竹竿測量深度,眼前卻出現了一雙錦靴。
鄧木抬起頭來,就看到白得發光的少年賈珠,不由十分意外。
賈珠年紀尚小不曾綰發戴冠,還留著直擄頭,披在兩肩,顯得稚氣未脫。今日他穿了一件蟹青提花綢長衫,腰間束著一條翠色長穗宮絛,整個人如湛了露珠的蘭草一般,飄逸出塵,清爽怡人。
鄧木抬頭問道:“珠大爺這會子怎麼不歇覺,頂著毒日頭出來做什麼?”她心裡琢磨著他來此有什麼目的,不由露出三分防備的意思。
之前在他麵前丟了那麼大的醜,自己不是真鴛鴦,他怕是已經知道了。
他到底是不是鄧未央,對鄧木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能為自己再樹一個聰明的敵人。
“鴛鴦姐幾天都不來找我玩,我隻好來找你玩呀。”賈珠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撩起衣袍下擺,與她並肩蹲在地下。
賈珠也學著她的樣子在溝渠內外勘察,忽然他抬手指著水溝裡的彩鴛鴦說:“鴛鴦啊鴛鴦,你是不是喜歡我堂兄?”
鄧木臉頰一熱,不由握緊了竹竿,扭頭道:“我怎麼會喜歡他?”
王連可是我的死對頭!
賈珠莞爾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我的堂兄有賈珩、賈珖、賈琛、賈瓊、賈璘、賈璉,我又沒說是哪個,鴛鴦姐怎麼就隻說了一個他呢。”
鄧木大窘,這孩子真是太討厭了,說話不留神就會上他的當,不由抿緊了唇。
隻見賈珠拿出扇子搖了搖,故意扇風,將她額上的劉海兒吹亂。
雖然動作有些輕浮,但他一臉童心未泯的純真模樣,也不能說招人厭。
“你若不喜歡璉二哥哥,為何騙王大姑娘說他有男寵。你不想王大姑娘嫁給我堂兄,也不想讓李姑娘、秦姑娘跟他成親。”賈珠拿扇子敲了一下她的頭,反問道:“你難道不是因為吃醋嗎?”
鄧木捂著頭,啞口無言,她發現除真相外,找不到任何一條可以反駁的正當理由。
“你怎麼知道是我騙了王姑娘?”鄧木疑惑地望著他。
那時橫坡上的涼亭,四下無人,隻有她與王熙鳳主仆三人,而賈珠分明早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又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賈珠指了指她腕上的鐲子,笑道:“你明晃晃地把賄賂戴在手上,還怕人不知道嗎?”
鄧木忙扯了袖子掩住鐲子,又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索性將鐲子從腕子上褪了下來。
“王家的金飾內側都刻了標記,姐姐還是小心點兒好,這府裡多的是眼尖、眼毒的人,小心行事不謹,漏了馬腳。”賈珠搖著扇子說教起來。
這小家夥是在她身上安了攝像頭嗎?怎麼什麼都知道?
“自然要把這玩意兌成銀子妥當,可是我又出不了門,即便兌換了出來,憑白多出許多銀子,也惹人眼紅。”鄧木果真看到了鐲子上的徽標,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賈珠指間夾著幾張銀票揚到了她麵前,說:“這是五張是十兩銀票,夠買你這鐲子了,要不要跟我換?”
鄧木既辨彆不住銀票的真偽,也不知道金鐲的市賣價,更不清楚賈珠這場交易背後有什麼目的,不好貿然答應,心下猶豫不決。
而賈珠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將銀票給到了他手裡,說:“這是益德祥的銀票,九州通兌,你可以先拿著找人驗看驗看。
至於這鐲子的市賣價,應值七八十兩,你也可以找人問。我幫你賣鐲子,自然要先磨了徽標,再賺些差價,否則才懶得兜攬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