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木揪著衣擺,一臉訝然,她這是被一個少年給撩撥了嗎?
而在王連眼中,這個賈珠是在挑釁自己。
他大步上前,一把鉗住賈珠的右手腕,用力一甩,將人帶離了鄧木身邊。
“二哥哥,欺負人!”賈珠揉捏著已然泛青的手腕,一臉怪嗔。
王連並不為自己的蠻橫舉動解釋什麼,隻是側過頭,對鄧木說:“老太太要起來了,你快回去伺候。”
“知道了,璉、二、爺。”
鄧木扭頭,頗為嫌棄地撣了撣袖子上的水漬,經過王連身邊,低聲道:“你一個三十好幾的老菜皮,好意思欺負小朋友麼?”
“他是什麼……”王連下意識反駁,忽而心開意解,原來在鄧木心裡,那逾矩的男人不過是個孩子。
他不禁搖頭嗤笑,“是,他還是個小朋友,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等鄧木走遠了,這兩個名義上的堂兄弟,互相打量對望了半晌,竟無話可說。
王連不管他是不是鄧家兄弟中的某個人,眼下卻直覺斷定,這個人心思深沉,很不安分。
賈珠眨著眼睛,擺出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樣,歪頭對賈璉說:“璉二哥哥,送我回墨蘭軒吧。”
“也好。”王連已經拿到了賈府的布局圖,每位主子的住處已然心知肚明。
賈寶玉住絳雲軒、賈璉住皓月軒、賈珠住墨蘭軒。
一紅一白一黑,一位多情浪漫,一位好高騖遠,一位詭秘深沉,仿佛印證了三位公子的人生底色。
王連想了想之前與鄧氏兄弟相處的細節,不由想起了幾個隱秘的暗號,便試探賈珠說:“梅西綠茵王?”
賈珠歪頭過來,問:“二哥哥是要與我聯詩?”
“嗯。”王連點點頭,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賈珠取出扇子,敲了敲手心,一邊走一邊說:“二哥哥還多讀些書吧,律詩隻有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沒有一個平平仄仄通的。”
王連聽著他一腦門子仄仄平平,已經斷定他不是鄧家兄弟了,一則鄧家兄弟沒有人能將格律平仄捋這麼清楚,二則他對不上暗號。
梅西綠蔭王,科比籃球狂。
這是他們中二時期胡謅的句子,時不時會念叨幾回。
兩人並肩走著,王連見賈珠手中把玩的折扇,扇麵一麵繪著墨蘭圖,一麵寫著薛網《蘭花》詩,於是沒話找話說:“你很喜歡蘭花?”
“二哥哥可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蘭花嗎?”賈珠反問。
“因為蘭花典雅高潔,不與群芳爭豔嗎?”王連隨口一說。
賈珠聽了一模一樣的話,不由皺眉。
半晌他才定下心來,望著賈璉勾唇一笑:“因為我喜歡的姑娘,她的乳名裡有一個蘭字。”
隻可惜她自己都忘記了。
王連愣了一下,古代少年這麼早就慕少艾了嗎?
賈珠的官配是李紈,李紈字宮裁,至於其乳名中是否有個蘭字,應不可考。而他們生的兒子的確是叫賈蘭。
王連記得研究紅樓夢的索隱派就有人說,李紈與賈蘭母子二人名字與詩經《芄蘭》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莫非賈珠這時候就對李紈情根深種了?
按照鄧木的計劃,十二釵的CP必拆的話,還是要早早斷了賈珠的姻緣才對。
沒過一會兒,賈珠的墨蘭軒就近在眼前。
“璉二哥哥可要進我院裡看看?”賈珠站在台階上問。
“不了,我還有要緊的事要辦。”王連謝絕,轉身離去。
珠紈CP是要拆的,他的青頭潛鴨的研究報告也不能忘了。
“那二哥哥好走不送。”賈珠走進了墨蘭軒,穿過月洞門,那裡遍植了許多高達一丈樹木。
樹皮灰褐,枝丫細長,葉子茂密,隻是未到花期,看不出是什麼花樹。
正如絳雲軒中沒有絳雲,皓月軒中沒有皓月,賈珠的墨蘭軒中也沒有墨蘭,連一盆普通的蘭草也無。
賈珠取出袖裡的金鐲子,看也不看一眼,就隨手扔進了草叢中。
八月初九,戌時末。
鄧木見鸚哥已經服侍老太太歇息了,忙翻出了藏在床褥底下的小廝行頭,這還是她前幾日找漿洗房的嫂子閒話,趁機拿的一套還未下水洗過的新衣裳。
一想到等會兒就要與王連在空屋相見,不由有些緊張,生怕出了什麼紕漏,被人捉奸拿雙,到時候有嘴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