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大家都笑了。
後麵幾個玉字輩的爺們兒、小姐也都紛紛給了賞銀。
鄧木忙將偷覷堆在桌前越積越多的銀子,心中樂不可支。
王連瞧她那財迷模樣,不由兩手揣袖子裡,“嘖”了一聲。
賈瑞興衝衝地擠過去,直接把荷包撂在了桌上,笑道:“合該我今天掉荷包,金姑娘的曲子吹得我一顆心都化了。”說著一雙眼睛不住地瞟向鴛鴦。
鄧木知道他不懷好意,諒他也不敢在賈母麵前造次,便沒搭他的腔。她瞥見王連袖手旁觀,沒有要給錢的意思,向他努了努嘴。
“知道了。”王連拖著話音兒,將自己的荷包壓在了賈瑞的荷包上,沒好氣地說鄧木說:“怪不得唱戲的要戴個銅錢頭,原是頂了個錢串子腦袋,就見錢眼開了。”
“你管不著。”鄧木壓低了聲音說。
王連哼了一聲,找了個預備打賞的簸箕,將桌上的錢撮了起來,遞給鄧木,說:“撈這麼錢,也不怕賊惦記。要不我找個挑夫給你扛著?”
“再多一倍,我也不顯重。”鄧木抱著沉甸甸的簸箕,蹲身道了聲謝。
賈母伸指朝鴛鴦額上一戳,笑道:“你這丫頭揣著元寶跳井——舍命不舍財。我怎麼養出這麼個愛錢的丫頭來。”
鄧木將賞錢鎖進了箱子裡,重新梳洗了一番,就興衝衝跑向晚香閣,連燈籠都忘了拿。
繞過回廊在假山石後,她撞見賈瑞攔住了王熙鳳的去路。
王熙鳳往左挪一步,賈瑞就往左擋,王熙鳳往右邊撤步,賈瑞又往右攔。
“王姑娘,你大姑媽跟隔房的小叔子不乾淨,你還想我璉弟的帳做什麼,不如跟了我,我給你乾淨體麵。”賈瑞步步緊逼,直將王熙鳳嚇得連連退步。
王熙鳳哪裡受得了這般羞辱,四下黑黢黢的又無人相幫,壯著膽子厲聲喝道:“你滿嘴胡唚什麼,你娘才不乾淨呢!”
賈瑞將她逼到假山石上,陰惻惻地笑:“你們王家的女兒沒人要了,也隻好配我這樣的人。璉兒那個大傻子,哪比得上我會心疼人呢。”
鄧木不能任由賈瑞欺負人,撿起地上的石子就朝他腦門上扔過去。
“唉喲!”賈瑞捂著眼睛蹲下身來,咒罵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打你瑞大爺!”
“是你姑奶奶!”鄧木氣忿不已,又因為喝了酒,脾氣見長,在他身上又猛踹了幾腳。
“快跑!”鄧木拉起王熙鳳,直奔晚香閣。
王熙鳳見自己得救了,對鴛鴦不知有多感激,抱著她哭得稀裡嘩啦,“我這叫落毛鳳凰不如雞,我對璉二哥哥說當個掛名妻子也無妨,他竟也不肯了。”
鄧木見她苦得這樣慘,心中湧出無限的愧疚之意,不由懷疑,拆了璉鳳CP,真的就能讓王熙鳳另尋良配嗎?
八月十六日一早,邢夫人就被賈赦逼著到老太太這邊,要賈璉回去。
而王連不想回去討打,節前就打點好了行囊,告訴老太太下旬要去姑蘇,探望三姑母賈敏。
賈母本就憂心女婿子嗣問題,想找個信得過的人去探問探問,奈何大兒媳婦不貼心,二兒媳婦管家忙。
此時見大孫子有下江南的打算,正合了心意。
這時候來問安的元春開口說:“不如叫我哥與璉二哥哥一起下姑蘇。一來看望姑母,二來好向姑父求學問。”
賈母點頭稱是,答應了下來。
鄧木在一旁聽著,心裡很不是個滋味,王連必定是想借此機會跑路,再不管她的了。
因此鬱悶了一下午,到了晚間伺候老太太梳頭的時候,她就有顯得些心不在焉。
賈母見她神情不屬,梳頭沒個輕重,便叫她停了手,“罷了,我要躺下了。”
鄧木將賈母扶到床榻上,蓋好被子正準備退下去,換琥珀進來上夜。
“我的兒,今晚就陪我睡吧。”賈母忽然拉著她的手說。
看來老太太今晚是有話對她說,鄧木隻得再搬一床被子,吹熄了燈,寬衣臥在賈母身旁。
夜靜人闌的時候,賈母果然緩緩開口:“聽說姑蘇美人多,也不知璉兒有沒有看得中的。”
鄧木聽了也不搭腔,賈母卻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拍著,“隻要模樣好,出身低點兒也無妨,不過是多給人家幾兩銀子罷了。就怕他誰也瞧不上。”說罷,又是長長一歎。
“璉二爺要知道老太太的這番苦心,必定會扭過性子來的,將來娶一房好賢妻。”鄧木安慰說,心中又浮現出王熙鳳的哭泣的樣子。
“我的兒,個人姻緣都是命中注定,不是人力可以強求的。有的是‘冤家聚頭’,還的有‘宿世情緣’,就算隔著山南海北,有緣終是夫妻,無緣的都變陌路。”
賈母感慨了一回,又轉過頭來對鴛鴦說:“我冷眼瞅著,這滿府的女子裡,就你一個可心人。雖說在外頭做正頭娘子腰杆子直,可我不放心叫你一個花樣的女子,嫁給奴才節衣縮食,蹉跎一生。”
鄧木聽了這話,一顆心涼了下去,低下頭憋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