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騙上當 不要醒,不要醒…………(2 / 2)

王連心中一凜,又扭過頭去看那兩簇跳躍的火苗,再次吹熄了。他等了半晌,不見燭火亮起,想來方才隻是錯覺。

“真的假的?”王連倒吸了一口涼氣,兩眼直盯著那火苗,幾乎成了鬥雞眼。

見那燈真的吹不滅,王連隻好繼續畫圖。奮戰了好長一段時間,王連熱得直喘,汗珠順著眉骨,一顆顆滑到了圖紙上。雖然圖沒一次畫成功過,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再接再厲就好,終有一天美夢會成真的。

他終於找到了畫圖的竅門,曲尺遊走在紙上,勢如破竹一般。榫口對接準確後,隻需要用水泥封上一圈,就不會有滲水的情況。他隻覺得桌上的燭火,工棚裡的幔帳,肩頭上的錦袍,牆上錯位的影子,都跟著他的筆,他的尺,一道來回晃動,無休無止。

窗外一聲霹靂響起,嘩嘩雨落。將鄧木驚醒,可她眼前一片濃黑,隻聽得見劈裡啪啦的雨聲,不住地敲打在窗上。

她骨軟筋疲地躺著,頭暈腦脹,一點兒力氣也沒有,連手指頭都提不起來。懷疑自己被夢魘著了,其實還沒睡醒。

她發現自己回到了破舊的農村老家,抱著自己的赤珠壺,坐在家徒四壁的房間裡。赤珠壺裡裝的是羅浮春,惠州本土佳釀。

鄧氏一族,但有人家凡生了女兒,都會打一壺羅浮春擺在家中珍藏,到女兒出嫁時再拿出來喝,不過時過境遷,習俗嬗變,也沒有人把這當一回事,隻有鄧木獨自將赤珠壺守護了三十多載春秋。

後來她事業有成,人也精神漂亮了。有人知道她還保留著赤珠壺,覺得稀奇可貴,也有人不惜拿鮮花名表、豪車彆墅來換,但她始終不肯讓渡出去。羅浮春是很普通的酒,就算是藏了三十多年,也比不了茅台。但就是因為那是屬於自己的東西,象征著她一生的希望,她就想一直守護下去,將來功成名就時,再拿出來與愛的人慢慢品飲。

可是在夢魘中,她四肢僵死不得動彈,喉頭堵住不得呼喊。朽壞的房門直麵巨大的鐵錘,經受著一次次魯莽又沉重的攻擊,直教人心驚肉跳。

聽到門外的人用嘶啞煙嗓念咒,回環往複之下,她的靈魂好似附著在門鎖上,被人百般敲砸,咬嚼,好似不將鎖徹底打開,絕不罷休。

“不要醒,不要醒……”

有人要來搶她的赤珠壺!鄧木靈台一驚,恐懼頃刻占據了整個神識。她覺得自己攢眉齧齒,眼皮亂顫,身子不能自已的戰栗,可依舊醒不過來,依舊動彈不得,依舊喊不出來。

“不要醒,不要醒……”

終於聽清楚了那被烈火燎過的煙嗓,念的是什麼咒。好厲害的惡咒,她真的醒不來,偏偏除了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其他的感覺都異常敏銳。

猛烈的煽撻聲,伴著惱人的雨聲,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她的脆弱的房門。那個布滿胡茬的賊人終於闖進了門,蠻橫無理搶走了她的赤珠壺。一壺泛著馨香的羅浮春被人打開,流泉似地汩汩下滑,全都一股腦兒流入了賊匪的嘴裡。

讓她神魂驚懼,後悔不跌,漸漸陷入羞恥、惶愧、怨毒、絕望的黑暗裡。赤珠壺碎了,什麼遠大理想,什麼美好生活,什麼清潔世界,什麼兩情相悅,好像也都從她靈魂中剝離開去,一一化作齏粉。

果然,壞人因果是要遭報應的!她阻止了一個生命的誕生,還信誓旦旦地說什麼惡果自己擔。如今被人赤手空拳劫掠一回,她就徹底承擔不起。她認命了,自己就是一灘爛泥,再如何掙紮,如何努力,在命定的悲劇腳本麵前也是徒勞。

她以為她能將一手爛牌,打成王炸。事實上,她根本連上牌桌的資格都沒有,隻配待在汙穢醃臢、暗無天光的地獄裡。光明的前程,清高的自尊,熱忱的理想,渴盼的愛情,都在這醒不來的噩夢中統統消失不見。

壺碎了,酒灑了,希望沒了,她怎麼敢捧著一手臟汙的殘渣,再奢望太陽的擁抱呢?這輩子,她的世界從此就見不到光了。

夜幕中的雨飄搖而下,兩道紫電從天空劈下,電光落到哪裡,都激起一陣強烈的灼熱。大地上荊棘遍地,泛著土腥味的雨水,浸灌到叢林深處。過了午夜,雨勢越發大了,像轟然決堤的洪水,迅猛地衝進房舍,刹那間萬物不見,隻有漫然無際的洪流,在屋中充盈著、湧動著。

鄧木睜開眼睛的時候,晴光依稀,觸手是一顆男人的頭顱!她摸到枕下的金簪子,抖著手朝那人的脖子狠狠戳下去。

“啊!”王連慘叫著,疼得直接彈起來,像個樁子一樣杵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