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拖越久,饒是一心相看刺史出醜的王縣令也有些不耐煩,但他仍舊是陪著小心道:“刺史大人,您看若是遲遲搜不到證據,可否放了下官,下官那還堆著許多的公務,我多耽擱一會兒不要緊,若是耽誤了百姓的事,那可就是下官的罪過了。”
用輿論壓人,在那個年代都行之有效。
若是沒有觸犯到自己的利益之時,旁觀之人可以繼續高高在上,一旦觸到自身利益,那大部分人,都會參與到其中。
王縣令在利用民眾這一點拿捏得遊刃有餘,他這話一出,許多百姓便開始為他發聲,話裡話外全是這邊年,王縣令為雲陽縣的付出,總之,他就不可能是一個貪汙犯罪之人。
眼看局勢即將不受控製,刺史正要再次出聲壓製這吵鬨局麵,便聽一道有些低沉沙啞的男聲自眾人身後響起:“若是沒有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我想諸位會過得更好。”
眾人循聲向後望去,便見一身著黑衣勁裝的男子緩步走來。
“你這話是何意?”有人忍不住問道。
“待會兒你便知曉。”任寂順著人群讓出的道路來到堂內,將手中的包袱遞到刺史麵前。
雲柳見自己猜測成真,看著任寂的背影一時間心虛複雜,每每當她對此人改觀之時,他總能輕而易舉地打碎她對他的那一點欣賞,可當她開始厭惡之時,他又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那點厭惡扼殺。
雲柳無奈搖搖頭,做出總結:任寂此人,怪哉。
堂內,見到那熟悉至極的包袱,王縣令心下一沉,臉上的道貌岸然險些維持不住,不過還是強壯鎮定,有心試探道:“將軍也來了,下官這點小事還勞煩您特此跑一趟,真是慚愧。”之前的遊刃有餘現在化為泡影,臉上的笑容都顯得頗為牽強。
任寂明白此人的試探之意,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並未開口。
“小事,王大人真覺得,你的事是小事?”青州刺史在看完賬本後怒聲開口,“你為官五年,私吞賑災銀兩整整十萬兩。這雲陽縣靠海,幾乎年年被海難侵襲,你倒好,身為父母官,不為百姓謀福祉,假借職務之便,侵吞銀兩,你該當何罪?”
“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實在冤枉啊。”
“既然王縣令仍舊死不認罪,那好,請刺史大人派人去後院好好搜一搜,不可放過一磚一瓦。”任寂揚聲道。
刺史準許,一群捕頭便匆匆往後院而去。
王縣令隻聽任寂說出後院時,便知道大勢已去。
他直至現在才明白,自己一早便被人盯上了,今日所謂的審案、找證據,隻怕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拖延時間罷了。
“大人。”前去後院搜查的捕頭恭敬看向刺史,道:“在後院書房的書內翻出大量黃金。藏匿手法及其蔭蔽,還是屬下不小心將其中一架書撞倒,才偶然發現。”
百姓聽聞這一樁樁一件件,頓感五雷轟頂,議論之聲逐漸大起來。
“若是王大人還是叫屈,那我們便找人對峙如何?”任寂開口。
不多時,門外進來一群人,領頭的便是雲渺村的老村長。
雲柳和雲明浩見來人,有些震驚,來到村長身邊便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怎麼沿海漁村的各個村長都來到了這裡。
“這幾日一直有官府的人來村裡走訪,隻是明麵上的是一群人,暗地裡又是一群人。暗裡這群人行事低調,你們沒有察覺倒也正常。”村長道。
“那你們這是?”雲柳遲疑著開口。
“前來作證的。”村長說出了雲柳的猜測。
雲柳點頭:“那我們與您一道。”說著,幾人便一道走入堂中。
在幾位村長和村民的敘述之下,眾人才得知,原來這些年一旦遭遇海難,王縣令便會像上麵索要災款,而受災人數往往與實際受災人數相差甚遠,加之,此人在災款發放後,又會克扣一部分,到了村民手中的災款寥寥無幾。
但不知情的眾人卻認為這是一個處處為百姓考慮的好官,在這一層好名聲的掩護之下,王縣令更加肆無忌憚,若不是此次事件,百姓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門外的百姓在得知王縣令的真是麵目後,恨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為受苦受難的災民,也為自己的善意被期滿的悔恨。
王縣令跪坐在堂內,一臉灰白的看向從前一見到自己便滿口誇讚,笑意盈盈的百姓那猙獰的模樣,心中的恨意破土而出,越長越大。
明明一切都是那般天衣無縫的,全都是任寂,還有這一群賤民,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不等刺史宣判,又有人插了一句:“這些賬目對不上啊,明明屋中還有黃金,那那些黃金是如何得來?”
沒人發現,在此人說出這話之前,便有一人悄悄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