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說好,要過年陪奶奶一起打麻將的……
顧嫣嫣顧不得其他,三兩步跑到病床前,跪下……
“奶奶,我不好,來晚了。”顧嫣嫣哭到不能自已,心疼,自責,後悔沒有早點趕過來。
那個一口一個叫著她“小姑娘”拿著糕點給她吃,會心疼她的奶奶就這樣,靜悄悄地走了,來不及和所有的小輩們告彆……
郝安靜也和她一樣,趴在床前,哭到不能自已…
陸知僑和陸遠僑兩個兄弟,靜靜地立在床頭,垂著頭……
兩個護工阿姨端了兩盆水進來,放下後說:“你們小輩讓讓,我們來給老太太擦身,擦完好讓她乾淨上路。”
“我們家屬自己來。”陸知僑接著說:“放著吧,錢我們照給。”
陸知僑將跪在地上的顧嫣嫣拉了起來,顧嫣嫣匆匆拭掉淚水說:“我們自己來。”
四個小輩一起,為奶奶擦身。
陸知僑擰乾淨了毛巾,輕輕為奶奶擦臉,擦到嘴角時,奶奶的嘴角尚有些許血跡滲出,剛剛出CT結果的時候,醫生就說,奶奶的情況很不好,大血管破裂,整個後腦裡全部是血塊……
顧嫣嫣替奶奶擦手,奶奶的身體還是溫熱的,關節還能活動,顧嫣嫣將奶奶的手握了握,這是最後一次,她可以握一握奶奶的手了……
擦完身後,他們四個又在護工阿姨的指導下替奶奶穿好了要走的衣裳。
到底是年紀大的人經曆過的事多早有準備,穿衣完畢後,顧嫣嫣的媽媽許惠和陸遠僑的嶽母匆匆趕來,兩位媽媽分彆將七枚硬幣交到兩兄弟的手裡,囑咐他們將錢幣放到奶奶手裡,按照習俗,這是買路錢……
一切完畢後,奶奶被運著上了靈車,他們四個坐在小巴上緊跟在靈車後麵……
車子開到了市郊殯儀館,下車上台階時,顧嫣嫣差點踩空跌了一跤,好在郝安靜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殯儀館外的廣場上,有來來往往的穿著黑色工作服的人在往裡抬著花圈,花圈上寫著:沉痛悼念李明姝女士。
李明姝,是奶奶的名字。
這一刻,他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奶奶走了,作為小輩,他們要給奶奶治喪了……
除了顧嫣嫣的父母外,她的小堂叔,秦以曄夫妻,沈行舟,還有陸知僑其他的好友全部趕來送奶奶最後一程……
吊唁廳內,奶奶李明姝的遺照位於正中央,照片裡的奶奶穿著她最愛的陰丹士林的旗袍,慈眉善目。
遺照下麵放著的是兒子,女兒,孫子孫媳們獻上的花圈。
親屬依次換上了喪服,小靜好被外公抱著,趴在外公的肩頭哭的一抽一抽的。
陸百川和繼妻蔣梅在招待政府及其有關部門趕來吊唁的人。
顧嫣嫣郝安靜帶著陸靜好和陸景僑的兒子陸皓楠跪在火盆旁邊給奶奶燒著紙錢,陸知僑和陸遠僑站在他們旁邊為往來致哀的人鞠躬致意。
至於他們的大哥陸景僑則還在新加坡……
靜好和陸皓楠到底太小了,被紙錢灰熏得直揉眼睛,郝安靜先牽著他們先去了休息室。
吊唁的人前前後後來了好幾波,許惠心疼顧嫣嫣一直跪著,她想走過去拉起顧嫣嫣讓她去休息一下,可顧嫣嫣就是倔強地在那跪著,最後,還是陸知僑說:“嫣嫣,聽你媽媽的話,休息一下再過來。”
顧嫣嫣在休息室匆匆灌了幾口水,便被郝安靜拉著來到了樓梯拐角處。
郝安靜將奶奶為何去老宅的事與顧嫣嫣說了個明白。
這段時間,陸知僑和陸百川父子在有鹿鳴鬥的死去活來,陸知僑已經拿到了有鹿鳴大部分的控製權還有陸景僑侵占公司財產的證據,陸百川素來偏愛長子,他想請陸老太太出麵說情放過陸景僑一碼,結果就是,在今早陸知僑不知道陸老太太在老宅的情況下他和陸百川發生了爭吵,老太太將父子反目,兄弟鬩牆的事一一聽了個清楚,老太太年紀大了受不住,從樓梯上滾了下來,而她的頭正好磕在了重孫陸皓楠的樂高玩具上……
顧嫣嫣聽完,皺著眉,心底猶然生出一種悲愴之情,而陸知僑呢?他心裡該是怎麼樣的自責?他是那麼孝順,那麼愛奶奶的人,卻眼睜睜地看著奶奶倒在自己眼前,無能為力。
夜裡,吊唁的人都走了,隻剩下家屬守夜。
陸靜好哭著睡著之後被外公外婆抱著先回了家。
大廳裡,陸知僑和顧嫣嫣,陸遠僑和郝安靜輪流替換著守夜。
陸知僑替奶奶上了香後,又跪在火盆前燒著紙錢。
顧嫣嫣陪他一起跪著。
火盆裡,一張紙的紙錢不停地在燃燒,紙灰偶爾揚起,會熏到眼睛。
“奶奶,今天走得很快。”陸知僑忽對她說:“就是摔跤的時候,樓梯旁邊還放了盆仙人掌,奶奶的前額紮進去不少刺,我給奶奶擦臉的時候,奶奶臉上的刺沒擦掉。”
顧嫣嫣沒接話,隻是不停地哭,她的喉頭,已經硬到說不出話來,她也不敢想象,奶奶當時有多疼。
“奶奶,當時整個後腦勺都是血……,我把奶奶抱起來的時候,奶奶那個時候神誌還是清醒的,可是救護車開到一半奶奶就沒辦法講話了……這事全都怪我。”
“陸知僑!”顧嫣嫣很氣地說道:“……你能不能,不要把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第二天,大哥陸景僑終於從新加坡趕了回來。
陸景僑換了孝服從休息室出來時,陸遠僑的拳頭毫不客氣的迎麵砸在了陸景僑的臉上。
陸遠僑狠狠地往陸景僑身上踹了幾腳,他凶狠地對陸景僑說:“陸景僑,老子他媽的今天就弄死你。”
陸知僑沒有作聲,望著兩兄弟你一拳我一腳的互相招呼,倒是陸遠僑的嶽父和顧祈南將他兩個拉開,這時他們的父親陸百川走了過來,他狠狠望了一眼陸遠僑說:“老三,你瘋了,景僑是你大哥,這裡是你奶奶的靈堂。”
“嗬嗬。”陸遠僑猩紅著眼,對陸百川說:“爸,你知道嗎,最近和新佰元惡意競爭打價格戰的背後黑手,就是你的好大兒,陸景僑。”他頓了頓,望向陸知僑,又說:“大哥?你記住,我隻有一個大哥,他叫陸知僑。”
郝安靜此刻恰好不在,一旁的陸靜好和陸皓楠被嚇得不停地哭,他們的爸爸在互毆,而年幼的孩子卻牽緊了手,顧嫣嫣實在看不過去,將兩個孩子牽著帶出了吊唁廳。
追悼會一共舉行了三天,最後一天是遺體告彆,奶奶安靜地躺在棺木裡,被穿著黑衣服的工作人員推了出來。
奶奶的麵上安靜慈祥,安靜得像睡著了一樣。
黃白色的菊花鋪滿了奶奶的整個上身……
告彆完,按照風俗,闔棺要由子孫來釘棺材釘。
四顆棺材釘,應該由陸百川先釘上,其次是三個兄弟,一人釘一顆。
當陸百川拿著榔頭,準備下釘子時,陸知僑卻一把奪過了陸百川手裡的榔頭,將釘子釘在棺材上,整個吊唁廳,除了親屬外,全部都是陸知僑事先安排好的安保人員,陸百川或者陸景僑想再次拿回陸知僑手上的榔頭,卻無能為力。
四顆棺材釘,陸知僑和陸遠僑一人釘了兩顆,棺蓋終於到了被徹底合上的那刻,兩個奶奶最愛的孫子,送了她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