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嫣嫣坐在醫院走廊上,一直在看著ICU門上“搶救中”三個字出神。
她回想著陸知僑的那句“今天,我們父子四個要想走出這間宅子,必須要有一個人將這杯子裡麵的東西喝掉。”
結果,是陸知僑將杯子裡的東西一飲而儘……
剛剛救護車上她一直陪著他,陸知僑睡在擔架床上,握緊拳頭雙眼空洞地看著車頂,顧嫣嫣想掰開陸知僑的手讓他放鬆下來,他拳握得太緊,顧嫣嫣根本掰不開,他的嘴裡一直不停地喃喃地念著:“媽媽,奶奶,我給你們報仇了。”
是啊!他報了仇,以一種誰也沒有想到的方式。
這一遭,他沒有傷害任何人,除了自己。
兩位戴著口罩穿著綠色工作衣的醫生從搶救室走出來,醫生說,好在病人送來得及時,洗了胃之後基本沒有什麼問題,鑒於病人現在的身體情緒狀況,醫生給他注射了鎮靜劑。
陸知僑意識回籠,睜開眼睛是在晚上十點半左右的時候,安靜的單人病房裡,他手上輸著液,顧嫣嫣坐在他的床前,一直看著他。
陸知僑扯掉麵上的氧氣麵罩想和顧嫣嫣說話,卻發現隻要一用力嗓子就生疼,而他好像也隻能發出很小的聲音。
“醫生說農藥就酒灼傷了你的呼吸道和食道,你這幾天儘量不要說話,身體的炎症還是要掛頭孢。”顧嫣嫣瞪著眼睛看著他,想哭卻努力地憋住,她鼻音很重的說:“陸知僑,你個狗東西,我真是恨透你了。”
從上了救護車開始,她的心一直是懸著的,尤其是看到陸知僑被推著進了ICU,陸遠僑癱坐在椅子上時候,她在心裡用各種方式強撐到現在,水不敢喝,東西吃不下,連廁所也是忍著沒敢去,寸步不離,提心吊膽……
顧嫣嫣的小拳頭直接砸到了他的胸口上,小姑娘還沒忍住,麵上兩行清淚,不斷往下流。
“不要哭,顧律師,大過年的哭後麵會跟著倒黴一整年的。”他啞著聲,艱難地說道。
“我和你說了不要講話,你聾了嗎?狗東西!”顧嫣嫣毫無顧忌罵著他,“陸知僑,拜托你下回拿生命開玩笑的時候,你好好想想,值不值得,你知道有多少人關心你嗎?你知不知道遠僑癱坐在搶救室走廊的椅子上起不來,你知不知道小靜好害怕得哭得嗓子都啞了,我和你講,如果小靜好因為這事有ptsd,我第一個弄死你丫的!”
陸知僑看著眼前喋喋不休咬牙切齒的女人,卻在內心生出一種溫暖感來,他伸出輸液的那隻手,用拇指將小姑娘臉上的淚抹乾,而另外一隻手摸到了床頭櫃上的手機,他將手機解鎖,記事本裡打出幾個字遞到顧嫣嫣麵前:小靜好睡了嗎?沒睡的話,我想見她。
“你都這樣了,小靜好敢睡嗎?”顧嫣嫣吸了吸鼻子說道:“靜好現在在外麵,安靜在給她泡奶,我去叫她進來。”
小靜好抱著奶瓶進來時,陸知僑已經被顧嫣嫣扶起靠坐在床頭,小靜好將奶瓶放在床頭櫃上,然後開始醞釀情緒,1,2,3,——
“哇!”小靜好放聲大哭,小小的病房響徹的都是她的哭聲,她一邊哭,一邊口齒不清的說:“二伯,我以為你和太奶奶一樣,我以後再也看不見你了。”
奶奶走的那天,小靜好被外婆抱著一直在走廊裡看著一切,雖然她很小,但是生離死彆的事小家夥都明白,她以為陸知僑會像太奶奶一樣,她以後都見不到了。
“不哭了,寶寶,不哭了。”郝安靜將小靜好抱起,一邊安撫她一邊說:“寶寶,你看看二伯沒事,二伯隻是生病了呀,二伯醒了就沒事了,寶寶乖,不要哭。”
小靜好麵上既是淚又是鼻涕,她一邊吸鼻子,一邊說:“二伯,我真的很愛你。”說完又看了一下顧嫣嫣,“還有二媽。”
“小靜好還真的很會端水。”顧嫣嫣被小靜好帶得也哭了起來,她伸手從郝安靜手上接過了小靜好,心疼地抱在懷裡,親了她一口。
郝安靜看著自己如此懂事的女兒,她沒忍住,自己也跟著哭了出來。
小小的一間病房,除了陸知僑,女孩子們都在哭。
怕醫院病毒多,陸知僑示意郝安靜給小靜好戴上口罩,安撫好小靜好後,陸遠僑進來,看到哥哥醒了,他這才放下心,接了妻兒回去。
第二天一早,顧嫣嫣將iPad打開遞給了陸知僑。
“宮中喋血千秋恨,何如人間作讓皇。”
這是媒體對昨日陸家風雲的評價。
沈行舟的堂哥在國內知名媒體供職,此段報道正是出自他手。
報道上將陸景僑比喻為李成器,陸知僑比喻為李隆基。
棠棣之華,花萼相輝。
兄友弟恭。
李成器讓出江山給了李隆基博了一個好名聲。
之所以媒體會這麼寫,則是陸知僑親自授意,陸知僑終究心軟,放了他們一馬,也成全了他大哥的好名聲,另一篇本地媒體的報道上說,陸百川夫妻和陸景僑今日已經搭乘專機一早飛去了澳洲和小兒子團聚。
顧嫣嫣繼續滑著平板看相關新聞,陸知僑則解鎖手機,在記事本裡輸入了一行字遞到顧嫣嫣眼前。
“這下我真的成了李隆基了,你想不做楊貴妃都不行了。”
顧嫣嫣看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說:“真不要臉,過個年,臉皮變厚了。”
陸知僑笑笑,躺下後又打出一行字遞給顧嫣嫣。
“我的眼睛好像掉了灰,你幫我吹一下,眼睛疼。”
“哪裡疼呀?我看看。”顧嫣嫣丟了平板貼上了陸知僑的臉。
顧嫣嫣輕輕掀起他的眼皮,仔細檢查,兩個人貼得近了,彼此呼吸可聞。
陸知僑忽然一下扣住了顧嫣嫣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