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溧水鎮在黑暗中沉睡,卑劣者在夜色中睜開雙眼。
葛掌櫃領會了葛二公子的意思後,便召來心腹李大雷,交待他待更夫敲過三更,所有人熟睡之時,悄悄起身將薑氏布莊門口的那架礙事的流水織布機毀壞,叫薑家明日完不成訂單,敗壞商譽。
李大雷與薑家結怨已久,上回挨了打還未報複回去,此時更是迫不及待地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葛掌櫃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自己這個混不吝的侄子,一再叮囑他,辦事需乾淨利落有首尾,萬萬不可叫旁人發現是葛家所為。
李大雷得令後,連葛家夥計都未走漏風聲。為掩人耳目,夜半裝作腹痛上茅房,在門縫裡觀察半晌,確定更夫已經走過,街道上空無一人,才鬼鬼祟祟掩門而出。
流水織布機在夜色中依舊不停歇地空轉著,李大雷躡手躡腳地靠近它,趁著四下無人的機會,正眼打量著這台他白日裡裝作瞧不上的織布機。
李大雷不傻,他知道這是個好東西,隻可惜它不屬於葛家。
他惋惜歸惋惜,手上毫不遲疑地掏出作案工具——一把尖利的袖刀。彆看這袖刀不過巴掌大,用的是極鋒利的黑鐵鍛造,削發如泥。
李大雷挑了流水織布機上水車和織布機薄弱的連接處,迅速斬斷。水車依舊在河水的衝擊下不停轉動,而織布機脫鉤後緩緩歇下。
李大雷確認織布機徹底停擺後,卑劣的臉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小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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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東升,依舊是一個惠風和暢的晴天。
天蒙蒙亮時,李青便起身,抱著一盤新紡好的棉線推門而出,接替薑瑤把剩下三分之一的訂單完成。
這流水織布機雖然轉起來快,但也需要織娘配合著,時刻留意梭口和織口間往返排布的紗線。李青心疼薑瑤忙了兩日,便跟著學會了手法,清早起來織布。
沒曾想,李青剛在橋邊坐下,便發現水車一直空轉著,織布機卻紋絲不動。
李青再三檢查,發現是水車連接處的軸承被人惡意毀壞了,心裡一驚。
她慌亂起身去尋薑瑤:“阿瑤,你快來看看,這、這織布機像是壞了!”
薑瑤顧不上梳洗,趿拉著鞋子便匆忙跑到河邊,觸目便是被割壞的軸承和罷工的織布機。
薑瑤的心像秤砣一樣沉下去。
今日是完成訂單的最後一天了,還有近三分之一的軟棉布需要在今日完工。
流水織布機這一壞,就算立時改用尋常織布機來紡織,一日之內也根本趕不完工。
薑瑤咬著下唇,腦子急得發懵,怔怔地望著空轉的水車,情不自知地落下淚來。
謝不言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抬手輕輕拭去她的眼淚:“彆難過了,我們一起想辦法,還有一日的時間,未到最後一刻彆放棄。”
薑瑤聽了他的安慰,心神定了定,心思活絡了些,開始想法子渡過當下的難關。
“我們做兩手準備,阿娘,你在後院用過去那台舊織布機先織布,儘量趕一些貨出來。阿言,你幫我快些去請李木匠來,儘快修好這台織布機。”
薑瑤分派完任務,回到鋪子裡翻看訂單,確認還有約八丈布未織完。
她心裡算了算,阿娘在後院忙到晚上,也頂多能織出一丈布來,剩下的窟窿如何去填。
明日如何向拿不到貨的客人解釋,這事關薑氏布莊的商譽。
若是叫人知曉,薑氏布莊無緣無故交不上貨,給人無端猜測是空口許諾,這對於想要翻身的薑氏布莊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的黑點。
要是葛家明日再摻和一腳,煽動拿不到貨的客人鬨事,她近日苦心經營的心血可就付諸東流了。
薑瑤摒棄雜念,認真思考現代的危機公關,是如何應對可能發生的違約的。
首先,要給交不出貨的客人一個清晰合理的理由。眼下,流水織布機是突然壞了,但鎮上許多百姓還不知情。
顯然,她早上看到的流水織布機是被人蓄意破壞的,若是一聲不吭吃下這個暗虧,落在旁人眼裡,可能是這流水織布機不經用,沒兩天就散架了。
所以,這件事不能藏著掖著秘而不宣,既然彆人想要搞事情陷害薑家,那她就乾脆把事情搞大,把水攪渾,讓陷害薑家的人也不能獨善其身!
薑瑤都不用費勁思考,猜也能猜到一定是隔壁葛家上下搞的鬼!
這兩日,葛氏布莊的生意冷清許多,不複從前的門庭若市。葛掌櫃心術不正,想伺機敗壞薑家商譽,砸了薑瑤的招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更何況,兩家布莊緊挨著,隻有一牆之隔,夜裡要成事也便利得很。
薑瑤雖然內心默默給葛家定了罪,但眼下沒有抓到葛家的證據,也不好鬨大了說,就是葛家毀壞的織布機。
葛掌櫃奸猾,她沒有證據,到時被反咬一口就更下不來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