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水奇談 他是京城的名畫師徐巍,素日……(1 / 2)

薑源的擔心其實不無道理。

薑家原本十三文一尺的陳布,也就堪堪掙個兩文錢的手工費,如今薑瑤賣布的價格卻是十文一尺。

豈不是要虧空老本?

薑瑤笑著讓薑源放寬心:“阿爹,成本我都核算過了。織軟棉布大約需要八十目的棉線,從前阿娘織的傳統棉布約莫一百二十目棉線,成本會少一些。至於手工費,這流水織布機又比尋常織布機快上三倍。如此算下來,每尺布我還能掙兩個銅板。”

薑源不放心道:“那減少了棉線的目數,棉布會不會不結實啊,咱可不能學葛家那樣,賣偷工減料的料子給人家。”

李青站出來幫薑瑤解釋:“阿瑤哪會是那般唯利是圖的人。這些時日,她一直在與我探討,如何改良織法。阿瑤她有許多奇思妙想,我也是頭一回看到,原來還可以通過調整棉線的分布,使棉布質地柔軟又不失堅韌。這是阿瑤花了心思織出來的新料子,自然與葛家不同。”

薑源欣慰地看著女兒,或許薑氏布莊真能在她手裡振興起來,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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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水鎮的一家茶樓裡,二樓臨河的茶桌旁,坐了一位手執畫筆的長須男子。

他看起來二十出頭,卻蓄著老翁般的長須,見過他的人便會印象深刻,他是京城的名畫師徐巍,素日常去民間各地遊曆采風,最擅畫市井生活,民俗風情。

徐巍應友人邀約,來溧水鎮遊曆。

溧水是典型的江南小鎮,一條白水河橫貫東西,河上扁舟往來如梭,兩岸百姓沿河而居,臨河街邊商鋪鱗次櫛比,不時還有遊走的小攤販沿街的叫賣聲。

徐巍一邊品茗,一邊從容下筆。一盞茶的功夫,一幅江南百姓市井生活繪卷便躍然紙上。

徐巍仔細看了看落筆畫完的畫,撚著胡須眉頭深蹙。

黑瓦白牆,小橋流水,的確是江南特有的秀麗婉約。但徐巍從蘇杭一路遊曆至此,已經畫膩了這尋常的江南風光,這裡的畫作並沒有什麼新意。

徐巍擱下畫筆,走到二樓窗前,眺望著潺潺流過的白水河,陷入沉思。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閒談。

一個走街串巷的賣貨郎和一個剛剛收攤的小攤販到樓下歇腳。兩人舍不得買茶水,合出了一文錢,買了一壺白開水,坐著閒聊最近的見聞。

“你聽說了沒,鳳仙橋下的薑家布莊,最近弄出了個新鮮玩意兒,叫什麼……流水織布機!聽說那玩意兒織布又快又好,才十文一尺哩!”

“何止是聽說,我都親眼見過了。昨天我正好去鳳仙橋下賣貨,原本冷冷清清的薑家布莊門口,破天荒地圍了一圈人,我挑著貨都擠不進去!後來我想法子找到個石墩子站上去,才遠遠地瞧見了……那真是個頂新奇的大物件,一架大水車被水流帶著不停轉動,旁邊的織布機就像被施了法似的跟著轉動,一炷香的功夫就織出了一丈布。”

“真是稀奇嘿,我長這麼大,從沒聽說過還有這樣的織布機。以前我娘是大布莊的織娘,從天亮忙到天黑,才織出一丈布呢!”

“彆說溧水鎮了,我賣貨郎走南闖北十幾年,也是頭一回見呢。可惜我站得遠,沒訂上那織布機新織出來的軟棉布。不過聽買到貨的人誇,那布料細膩軟糯,手感賊拉好!”

賣貨郎一番好口才,像說書一般把薑氏布莊的流水織布機誇得出神入化,令茶館一樓在座的幾位客人扭過頭去聽他細說,嘖嘖稱奇。

賣貨郎意猶未儘地說完昨日的見聞,豎起大拇指誇讚道:“沒想到薑家布莊這麼有能耐,能利用水勢造出如此鬼斧神工的織布機,真是構思精巧啊!就算是以出產布帛香料出名的沉香國,也不見得有這麼厲害的織布機吧!”

好巧不巧,茶館一樓正坐著幾位幾位沉香國過來的行商,其中一位沉不住氣的年輕人立時站起來直挺挺地罵道。

“彆瞎吹了,母豬都能被你吹上天了。大燕儘是些蠻武之人,紡織之道遠不如我們沉香國。你們若有能耐造出如此神奇的織布機,何須每年與沉香國交易數萬金的布帛?”

說話的人雖一身男裝,嗓音卻嬌軟稚氣,一聽便是位年輕女郎。

溧水鎮在大燕的南端,這裡離沉香國不遠,隻隔了兩座邊城。

大燕和沉香國近四十年無戰事,因此兩國之間通商往來頻繁,溧水鎮上也時常可見到穿著異族服飾的沉香人。

茶館一樓裡坐著的其他大燕百姓,雖然平日對來往經商的沉香人見怪不怪,但此時聽到這小女郎口出狂言地羞辱大燕,一時間炸開了鍋,紛紛同仇敵愾地站起來。

更有甚者,當即摔碗與她對峙:“你們沉香國小國寡民,焉敢在此大放厥詞!待我大燕平定北方戰事,把沉香變為屬國也是輕而易舉!”

沉香國的行商裡有年紀大的長者,趕忙拉回出言不遜的小女郎,站出來勸和:“諸位大燕義士,請恕小兒無知,大燕崇武尚勇,我們沉香國豈敢冒犯。大家消消氣,和氣生財,今天在座諸位的茶水我請了,算給諸位賠個不是。”

這位沉香國的長者雙手交握,執大燕之禮向茶館眾人賠禮,才勉強息了眾怒。

站在二樓雅間窗邊的徐巍聽完了方才樓下的動靜,也被賣貨郎口中的流水織布機勾起了興趣。

他也是頭一回聽說世上還有如此精巧的流水織布機,看來這一趟來溧水鎮是值當的。

徐巍畫慣了江南盛京,市井人家,正想去尋一尋這坊間奇聞中的流水織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