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板,我忽然想起來,有一事忘了問你。今日你請來的杜泠音是我的一位舊友,她如今還在你府上嗎?”
虞越澤聞言一驚,有些出乎意料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能與秦淮河上盛名的花魁杜泠音成為舊友的,定是身份顯赫之人。如此看來,自己先前對謝不言身份的猜測應該沒有錯,他絕非一個尋常的布莊夥計。
“你找她何事?她黃昏時已經前往碼頭乘船回揚州了。”虞越澤不老實地撒了謊,試探謝不言。
謝不言一眼看穿虞越澤在說反話,妙音娘子杜泠音此時應當還在溧水鎮。
他聳聳肩故作失落道:“那還真是不湊巧。”
轉過身,謝不言利落得回屋關上鋪門,留虞越澤一人站在空蕩蕩的街邊。
漆黑的夜晚,星月都被烏雲遮蔽,街上行人稀少,隻有聒噪的蟬鳴和悶熱的晚風充盈在空氣中。
四下無人,虞越澤不再掩飾內心的情緒,麵上褪去偽裝的善意,眼神冰冷徹骨地盯著薑氏布莊這四個字的匾額。
他向來是軟硬兼施的人。薑瑤也好,藕布也好,若是能歸他所有,為他所用,那他便會好好珍惜給她體麵。
若是她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也絕不心慈手軟。
從小他看中的珍寶,要麼得到,要麼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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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薑家布莊的閣樓上。
謝不言確認隔牆無人竊聽後,低聲同阿肆說起了妙音娘子杜泠音之事。
“行啊三爺,花魁你都熟,下回能不能帶我見見?唉她該不會是你的舊情……”
阿肆調侃的話還未說完,腦門上便挨了一個腦瓜崩。
“嘶……三爺,你下手輕點兒啊,要是明日腫起來了,我找掌櫃的評理去。”
“誰叫你瞎說,這事兒不許告訴阿瑤。”
阿肆聽出謝不言嗓音裡的一絲緊張,心中默想,不是舊情人怎會如此緊張,還要我特意瞞著掌櫃的。
“杜六娘是個可憐人,她原是大理寺卿家的名門貴女,八年前杜家因貪腐獲罪,滿門抄家流放,女眷賣入教坊淪為賤籍……”
“杜六娘從前與太子表兄有過婚約,我因此與她也有幾分交情。杜父貪腐之巨令天子震怒,責罰自然頗重,女眷賣入教坊司皆是死契,世世代代入賤籍不得贖出。”
阿肆聽完之後收起嬉皮笑臉的神色,唏噓不已:“杜父貪腐固然是魚肉百姓,侵蝕國庫的大罪,但眾多女眷何其無辜,還要世世代代入賤籍。”
“前些年我在揚州城裡辦差時,曾見過她一麵,那時她還不是名聲大噪的花魁,不過也是小有名頭的妙音娘子了。她倒是看開了許多,不願再提過往。她依舊是那副傲冷的懶怠樣,不願逢迎那些為她一擲千金的客人。所以我今日見她現身溧水,親自登台獻唱給沉香閣捧場便覺得納悶,她何時同沉香國虞氏有如此深的淵源了?”
“你說得有理,此事定有蹊蹺。說不準妙音娘子是被那虞老板拿捏了什麼把柄,不得不來呢?”
“光憑猜測也是無用,我還得找著她當麵問個清楚。子時之後,你去城中探尋一番杜六娘的住處,把這封密信交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