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重琅常年居於寺廟,清靜慣了,陡然回到鬨市倒是有些不習慣。
她挑起馬車簾子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瞧著京城貴女的穿著打扮不禁挑起唇角,既然回來了,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再想想自己即將入宮,那更是得認真逛逛。
她帶著雲茗在朱雀街上走了一圈,布匹錦緞,簪釵耳環全部買了個遍,並讓人將這些東西全部送去薛府,特地說著讓薛敬結賬。
薛重琅挑了一匹淺紫色的雲錦緞子朝著成衣鋪走去,好歹是自己的門麵,不能讓自己在這京城失了身份。
一切安置好,薛重琅從成衣鋪二樓走下來時遇到一姑娘生的好生熟悉。
這姑娘梳著雙丫髻,著一件水藍色繡花鬥篷,正和掌櫃因為一件衣裳討價,瞧著那架勢,像是掌櫃不讓步她便要大打出手般,薛重琅打趣道:“國公府的大小姐還這般摳搜呐。”
“關你……阿琅。”
眉目如畫,傾國傾城,說的可不就是安國公府嫡女,淩蓁蓁。
薛重琅自幼和淩蓁蓁相伴,二人是同一個啟蒙先生教的,又一同在私塾讀書,這一來二去便成了閨中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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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樓,雅間
“阿琅,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淩蓁蓁為給薛重琅接風洗塵點了一桌子菜,嘴上說著話,手下卻不停地給薛重琅夾菜。
薛重琅的眸光暗淡了幾分,“這還能因為什麼,總不能是秦氏良心發現了吧。”
淩蓁蓁神情有些微秒,她放下筷子,看著薛重琅,“因為選秀?”
薛重琅默不作聲。
“薛敬他還真是舍得這樣對你啊,他能走仕途都是靠著呂老將軍一路提拔的,現在竟要將你送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阿琅,你若是不想去你大可不去,我讓我阿爹去找聖上。”
薛重琅也不想連累旁人,安國公府雖是公爵,可畢竟靠著的是祖上的蔭蔽,在朝中不過是個閒職,若是插手了這些事情就相當於是在朝中站了隊,若是將他們一家牽扯進來就不好了。
她淺笑道:“蓁蓁,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真的不用。”
“阿琅,你不會自己也想去吧?”
薛重琅輕微搖頭,“有舍才有得,我既想著讓薛家敗落,便不得不舍掉一些東西。”
即便她留在薛家,薛府也未必能有她一席之地,入宮就當是給自己暫時找個棲身之所了。
淩蓁蓁無奈地歎了口氣,“還的是你啊,若是換做我,我可想不了那麼長遠。”
“隻是我聽說後宮爭鬥很厲害,阿琅你若是入宮了,日後我都沒法幫你出氣。”
淩蓁蓁說著推開雅間的雕花窗扇,恰好能聽見對麵茶樓說書先生的聲音,此時講的正是宮裡近期發生的一樁秘辛之事。
“聽說是惠夫人同她表哥私相授受,結果被人發現了,現在整個京城都在議論此事呢。”
這件事薛重琅在回京那日便略有耳聞,隻是這種事情能被傳的沸沸揚揚,隻怕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淩蓁蓁邊說邊給薛重琅夾菜,“先不說這事會有什麼結果,我就是怕日後你也被人算計,遇到這樣那樣的麻煩,自己家的事兒還沒解決好,又得想著法子解決彆人給你帶來的麻煩,鬨心。”
薛重琅將手搭在淩蓁蓁的手上淺笑著:“你就放心吧,我既能從青峰古寺活著回來,還能怕宮裡的人算計?”
淩蓁蓁不置可否,“快吃菜吧,等會該涼了,這麼多年未見,不知你還喜不喜歡吃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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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間隔壁,一個身穿玄色刺金蟒袍的少年抬手打斷了眼前之人的話,他方才好像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隻是隱隱一下,細細聽來卻又無聲。
少年金相玉質,神清骨秀,低眉斂目間儘顯周身的氣度。
當今帝師,蕭珩。
半月前地州知府上報,惠州流民作亂,擾亂市井,家家閉門不出,經濟停滯,百姓未能安居樂業,聖上便命蕭珩前往一查究竟,昨兒夜裡才趕回來,今兒就約了人在此密謀著什麼。
“沈家那邊已經安排好了,隻是沈千山有一妹妹不放心帶過去,我已答應將她送去你的府上居住。”
白色的輕紗薄帳垂落在地,裡麵的人兒輪廓分明,喉結微起,像是刻意隱藏起真容,不願讓人瞧見。
“本座的事情你也敢輕易插手了。”蕭珩把玩著手中的玉盞,眼底浮起一抹晦暗不明的意味。
裡麵的人說著:“隻是將人在你府上養著,又不是讓你做什麼,多雙碗筷而已。”
那人又頓了頓,“不過聽聞沈姑娘被沈千山寵的囂張跋扈,日後可能免不了你費心些。”
“知道是個不安生的人還往本座府裡塞,還嫌朝堂的事情不夠惹人心煩嗎?”
蕭珩分明是生氣的,可說話的語氣依舊不緊不慢,不熟悉他的人根本察覺不出他的情緒。
“說起朝堂,近日聖上即將選秀,不少官員想法子將人送進去,要麼鞏固自己的位置,要麼借此機會往上爬,要我說,你也該想想法子送個人進去幫襯自己了。”
蕭珩不屑,“本座的地位還用不著靠女人鞏固。”
話畢,蕭珩起身離開。
帳紗裡麵的人輕微勾起唇角,他一手帶大的人,什麼性子他還是知道的,去吧,早就給他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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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後,薛重琅和淩蓁蓁說笑著走出雅間,淩蓁蓁說著:“待日後有時間了,我定然讓你看看我唱的戲。”
薛重琅無意間看見一抹玄色衣角劃過雕花門扇,她神情微怔,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