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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休日兩天過的很充實。
榕城有家老裁縫鋪,幾十年秉持匠心精神,量裁一體,手工縫製,是徐家兩姐妹定製春秋兩季旗袍的指定店鋪。
這趟來,徐麗嫻隻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隨徐婉君出門逛街。
秦文靜對逛街毫無興趣,把女兒塞給葉隨後自己出去瀟灑,葉隨苦哈哈過了兩天奴隸日子,喜迎周一,連開學都覺得神清氣爽。
早晨七點,學校門口擠滿了走讀生。
不少學生手中拿著豆漿油條,蹲在石墩子上悶頭苦吃。
高二年級組長胡德發虎視眈眈盯著這些人,眼中透出犀利的光,誰敢拿早餐進校園,勢必會被他揪出來當典型。
葉隨在家吃過早飯,進校門時看見林子揚,高高興興一個助跑衝上前,攬住他的肩膀:“老林,剛才跟你打招呼你沒聽見嗎?是不是兄弟了?”
林子揚單肩背著書包,邁上樓梯,冷漠臉:“誰跟你是兄弟。”
葉隨知道他在因為什麼生氣,勾著他的肩膀繼續晃:“給個機會,我這次絕對如實道來。”
“真的?”林子揚已經不會再被男人騙了,“我不信。”
“不信啥啊不信,回班我就跟你說。”葉隨好笑的跟他並肩上樓梯,打包票:“這次再騙你我就是狗。”
林子揚:“行吧。”
兩人從後門進班,班裡坐滿了人,烏泱泱一片黑,聲音嘈雜,聊天的聊天,補作業的補作業。
蘇佳蓓從非洲回來了,正悠閒地卷著頭發,往臉上塗防曬霜。
葉隨很驚喜,拉開椅子坐下:“wuli蓓蓓~”
“wuli隨隨~”蘇佳蓓聞聲轉過頭,笑眯眯地:“可以啊,升官了,現在是曆史課代表了。”
“嗐,”葉隨煞有其事的歎氣,很小聲地對林子揚道:“可能這就是情場失意,商場得意吧。”
林子揚抽抽嘴角。
蘇佳蓓當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從桌肚裡隨意掏出兩個玻璃瓶,拇指長短,裡麵是沙礫一樣的東西,透明閃閃,很是漂亮。
“這是什麼,特產嗎?”
蘇佳蓓道:“地中海旁邊的沙子,特意給你們裝的。”
葉隨感動不已,捧著玻璃瓶愛不釋手,湊近聞了聞:“真的誒,確實有海的味道!”
林子揚捏起玻璃瓶,一臉狐疑:“可你不是去的非洲嗎?”
蘇佳蓓抹臉的動作一頓,“對,非洲的地中海。”
葉隨:“……”
林子揚:“……”
葉隨默默放下玻璃瓶,幽怨地盯著她。
行吧,非洲就非洲吧。
兩人把小玻璃瓶裝起來,坐下補作業。
班長走上講台,敲了敲桌麵,製止後排幾個嘻嘻哈哈大笑的男生:“都安靜點兒,馬上有人來查儀容儀表,徐天峻,你們的校服呢?”
“忘穿啦。”
“沒穿就借彆人的秋季外套擋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
學校每周一都會查儀容儀表,為了讓級部學生都參與進來,采用班級輪換製檢查製度。
這周輪到清北班,七點二十分整,走廊響起一陣較為淩亂的腳步聲。
早晨天氣涼爽,天空如一副陰灰的油畫,被大片濃雲籠罩,微涼的風吹動教學樓前的蒼天大樹,沉悶的水汽昭示著即將到來的雨天。
經過的同學身形影影綽綽,影子拖到地麵,人未到聲音先到。
清北班共計五名同學,佩戴值周袖章,沈硯打頭陣,他被幾個男生簇擁著,拿著值周表,手腕的機械表黑金配色,指節修長而有力。
不像其他班值周生那樣愛出風頭,清北班幾個人站在後門口,大致往班裡看了一圈,確定沒有人不穿校服後便直接前往下一個班。
效率出奇的快。
林子揚手中轉著筆,若有所思的看看窗外,再看看身邊的葉隨。
這兩個在他眼裡絕對有一腿的狗男男。
一個埋頭寫字;一個直視前方。
隔著一扇窗戶簡單的擦肩而過,沒有任何反應。
林子揚本來還對葉隨要同自己解釋的事嗤之以鼻,現在看兩人這狀態,一時又開始半信半疑。
“……你跟沈硯,”他忍不住戳了戳補作業的葉隨,“到底怎麼回事?”
“啊?”
葉隨茫然地抬起頭,瞥見窗外沈硯的背影,“哦,對,我還沒跟你說。”
“是這樣的,我跟沈硯是一起長大的鄰居——”
林子揚:“所以日久生情?”
“你他媽……我不是跟你說了我跟他沒關係麼,”葉隨道,“他遇到一點麻煩,讓我跟他假裝男友,你這是什麼眼神,我騙你我是狗好吧!但我們倆本質上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
高二年級組辦公室。
辦公室共計幾十個工位,空間寬大,為了方便教學,辦公室便建在前後兩棟樓的連接處,這個點老師們也來齊了,笑著互相寒暄。
榕城一中的早自習七點半準時開始,每周五天,語數外各一天,剩下兩天一天文/理綜,一天學生自由選擇。
今天周一。
本該輪到語文早自習,老周臨時接到語文老師的調換電話,說是家裡孩子肚子疼,跟文綜早自習換一天。
都是老師,誰沒個不方便的時候,老周爽快的答應了。
“周老師。”
隔壁政治老師的工位上,周天喆和政治課代表來送作業,課代表是個女生,叫翟嬌,紮著高馬尾,跟他打了聲招呼。
老周笑著看他們,“你們政治老師還沒來,把作業放桌上就行,趕緊回去早讀吧。”
“好。”
這周的政治作業不多,完成習題冊30頁到33頁。
一個班四十多人,四十多本120頁的練習冊,這種時候就需要學委周天喆幫忙了。
周天喆道:“老師,您待會兒去班裡嗎?”
“我跟你們政治地理老師商量下,看看他們去不去。”
周天喆哦了聲,低頭理著作業冊,“班裡挺亂的,我看後排那幾個男生都在補作業,徐天峻他們還沒穿校服。”
老周皺起眉:“沒穿校服?”
“後來他們借了秋季外套,”周天喆解釋了句,若無其事道:“但太多人補作業了,徐天峻他們就算了,葉隨都成班乾部了,也不管一管。”
老周睇了他一眼,擰開茶杯杯蓋,慢慢喝了口茶水,“沒扣分就行,你們回去吧。”
周天喆擺弄練習冊的動作頓了頓,臉拉了下來,不明白老周怎麼這個反應。他早就覺得葉隨這樣的差生當不了課代表,也不知道老周怎麼想的。
周天喆抿著唇跟翟嬌一起往辦公室外走。
走了沒兩步。
身後隱約響起老周的聲音,在對隔壁班班委說:“我去趟你們班,你們語文老師今天請假了。對了,你待會兒去我們班找下葉隨,讓他把這摞資料送清北班去。”
周天喆腳步一頓。
快到辦公室門口,他對翟嬌說:“你先回去吧,我去趟廁所。”
辦公室內有老師用的衛生間,寬大乾淨,還熏了香。
翟嬌理解的點點頭。
周天喆動作自如地走進衛生間,過了一會兒,他走出來,意料之中的堵住隔壁班班委,男生懷裡抱著厚厚一摞資料,看見他後頓時笑起來:“周天喆,快幫個忙。”
“怎麼了?”
“我正好要去趟你們班,你回班後把這個給你們班葉隨,讓他送去清北班。”
“好。”周天喆接過試卷,推了推臉上的眼鏡,“還有事嗎?”
“沒了,”男生笑道,“辛苦你了。”
他無事一身輕,自在的走出辦公室回班。
周天喆抱著一摞試卷站在廁所門口,臉色不太好看,想起了一件往事。
他還記得高二剛開學,第一期手抄報本該由他收尾,不知哪兒冒出個葉隨曾經的同學,笑嘻嘻說他寫的字沒有葉隨的好看。
第二天主筆就變成了葉隨。
周天喆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
這件事就算了,他好好當著曆史課代表,現在葉隨還來搶他的身份。
像葉隨那樣得過且過、成績倒數、不服管教的差生。
根本不配跟他共事。
——他一定要給葉隨點顏色看看。
周天喆抱著資料走回老周辦公桌,把資料重新放到桌上,擺成原先的模樣。
他不確定老周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跟葉隨生氣,但總得讓老周知道,葉隨沒有他靠譜。至於葉隨怎麼解釋,第一印象已經形成,他再解釋又有什麼用。
周天喆離開老周辦公桌,走了沒兩步,門外進來一個男生。
這男生黑發黑眼,身量頎長、高挺,比他高了足足一個頭,眉弓深挺利落,瞳色是純粹的沉黑,他身後一片一望無際的暗色烏雲,辦公室裡燈光明亮刺眼,灑在他身上,使他居高臨下的垂眼看來。
這一眼極黑、極沉。
像是看透了他所有小心思一樣,帶著麵無表情的審視。
周天喆手指發麻,明明過道很寬闊,他還是下意識側過身,給對方留出充足的空間。
“周翔老師的辦公桌在哪兒。”男生腳步站定,聲音冷淡。
“啊?”周天喆眼皮跳了跳,僵硬的收斂表情,說:“……我、我不太清楚。”
話還沒說完,對方徑直繞過他,走到老周辦公桌前,視線微微一掃,拿起那摞周天喆剛放好的資料。
“你乾什麼?”周天喆急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