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海岸邊跳完舞,祁蔚帶著張以舟去了一棟彩色房子裡吃午飯。這是家意大利餐廳,裝修精致典雅,服務員是白皮棕卷的長腿帥哥,台上有燕尾服男人彈著一架白色的施坦威。來的人不多,看起來不怎麼開張。翻開菜單,哦,原來是開張吃三年。
祁蔚問張以舟有沒有忌口,張以舟說沒有。於是祁蔚勾了牛排、意麵、水果披薩、沙拉、薯條、甜點、葡萄酒。意麵裡加醋和酸蘿卜絲,最後再要兩雙筷子。
“哦,再來一份刀拍黃瓜開胃。”祁蔚合上菜單,對服務員說。
服務員一臉:雖然很詫異,但我尊重你的癖好。
“你想要加點什麼不?”
“不用,很周全……”張以舟說。
祁蔚折著餐巾,說:“你要想加什麼,都可以提,顧客是上帝。”
張以舟聽她這話,忽然明白了,“這也是你家裡的?”
“準確來說是我的。”祁蔚把折好的天鵝餐巾放在張以舟麵前,“我第一次來的時候,要筷子吃麵,服務員說沒有。我說這是中國,怎麼能沒有筷子!其實他隻要轉身去隔壁的四川火鍋店給我借一雙筷子就好了。但他非要跟我杠,說這是意大利餐廳,意大利沒有筷子。我氣死了,餓著肚子坐在這算我的零花錢,然後找人給店老板打電話。晚飯時候,筷子筒就擺進廚房了。”
“那個服務員怎麼樣了?”張以舟問。
“不怎麼樣呀。”祁蔚說,“他就是跟我說,意大利餐廳的確應該入鄉隨俗。”
張以舟哭笑不得。這個世界對祁蔚來說,好像一場巨大的過家家,她玩得開心是唯一任務。
————
他們吃午飯的時間本來就晚,等吃完,已經下午三點。祁蔚帶著張以舟在彩色房子之間轉悠,有時路上碰見跳格子的線條,就瞎跳兩下。他們像淺杏的和水藍的色塊,在盛夏的濃烈色彩裡,不知疲倦地晃蕩、閒遊。
等夕陽西下,張以舟開車送祁蔚回家。他隻送到海州彆墅區外,就停了車,自個下去。
祁蔚爬到駕駛座,將手表和領帶拎給他。張以舟好像怕刺似的,退避三舍,“明天你在哪個機場走?”
祁蔚說:“沒定,我蹭一個私人飛機走。”
“……好。”他不再多說,準備打車走了。
“張以舟。”祁蔚喊住他,“你不是問我,希望你是什麼人嗎?我們做Friend with Benefits怎麼樣?”
張以舟好像沒聽到似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祁蔚趴在車門上看著張以舟孤零零的背影,忽然覺得他好可憐。要是他沒這麼有骨氣,他們的關係倒是能簡單許多。或者他為錢所困,祁蔚也能用錢搞定他的麻煩,把他養在她的金屋裡。可惜他父母健全、兄弟姐妹三觀超正,當然不是說他這個不好的意思,隻是祁蔚沒辦法用錢買斷他。
談戀愛的話……目前來看,性格應該是合適的。祁蔚知道自己有時候蠻霸道,但是張以舟很包容,他似乎不介意被祁蔚牽著走。但是,最難辦的點還是,她是有錢人,張以舟是窮小子。
他們這樣的關係注定會是扭曲的。愛在哪裡,錢就流向哪裡,倘若是單方麵的金錢流通,對於雙方卻都是負擔。祁蔚不會像小說裡那樣,為他去吃路邊攤,還假裝很好吃。她吃路邊攤隻會拉肚子。她倒是可以帶張以舟吃很貴的餐廳,但次次都是祁蔚買單的話,也會出問題。倒不是祁蔚不願意給錢,隻是張以舟肯定接受不了。他接受不了,祁蔚就會覺得麻煩。
祁蔚不想花錢都花得不痛快。
她是他踮起腳夠不到的存在,他則是她偶然嘗試的一道小菜。感官刺激會在黑夜裡蒙騙理性,但現實會把騙局撕得鮮血淋漓。
————
“祁蔚,起床了。”哥哥大清早的,就來催了。他拉開窗,刺目的陽光從落地窗兜頭罩在了祁蔚身上,她被刺的眼睛疼,胡亂抓了被子就蒙在頭上。
“你真是,不能溫柔點嗎?”嫂嫂進來了,她把祁浙趕走,把窗簾拉回去,靠在床邊,低聲說,“蔚蔚,已經下午一點了,起床洗漱好不好?”
“嫂嫂——”祁蔚喉嚨裡仿佛粘了口香糖,含混不清的,“我下半夜才辦完事回來……”
“嫂嫂知道。你哥等你回來才歇。”辜曦說,“但不是這樣的睡法,完全晝夜顛倒了。況且蘇南還在等你。”
“蘇南?”祁蔚抓著頭發,好一會,才把這個名字對應上臉,“他來乾什麼?”
“你不是愛逛街嗎?今天銀河港試營業,他留了首批貴賓位,陪你去逛。”
“銀河港?”哦,銀河港馬上就是海州最高端的時尚百貨了,國泰中心已經被時代淘汰。
“嗯,所以起床吧。”辜曦從衣帽間裡找了一件淺綠連衣裙,要祁蔚換。
“嫂嫂,這件太嫩了。而我已經三十一。”
“三十一怎麼了?還不是花一樣的年紀。”辜曦說著,打開祁蔚的珠寶櫃,挑選搭配的項鏈。
祁蔚看著辜曦興致勃勃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說:“嫂嫂,我不想去。”
“怎麼了?”辜曦從珠寶櫃後邊探頭,“上回不是玩得很高興嗎?”
上回?祁蔚勉強想起來了。蘇南包了一條遊輪,請她吃飯,還用無人機放了場煙花。吃飯期間,祁蔚總是時不時處理公司事務,他就耐心地等她,不氣不惱的。他好像光是看著祁蔚,就感到滿足。
祁蔚說她結過婚。蘇南說他知道,但這並不影響她的個人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