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有點可笑,雖然決定找到她,但我依然想要尊重她自己的想法,而非貿然跟蹤她的行跡。
因此我沒有采用一切手段來找理香,而是通過更常規的方法,首先去的是她兼職的便利店。
接待我的是便利店老板的兒子,他似乎有點討厭理香,那張隨時要打劫便利店的臉藏不住的嫌棄,說話時沒有什麼耐心,一直打發我去學校。
“理香啊,辭職有三個月了,不在我們便利店啊,你去她學校問一下吧。”
“那有她什麼東西留下嗎?”
“這裡沒人欠她東西,你要問去她學校問吧。”
……
學校裡,我找到了理香的導師,對方是一名嚴肅的教授,麵對理香的問題表現出空前謹慎的態度。
“和月理香已經休學一年了。”
“那她這期間的去向學校方麵有了解嗎?”
“……你是她什麼人?”
“我,我是上京日報社的記者,約好了要采訪。”
“……你采訪沒有她的聯係方式?”
“號碼我可能記錯了,之前見麵時,她給我留的是姐姐家的地址。”
光是衝他撒謊自己的身份就已經夠艱難的了。
不過,就在我差點把信封拿出來證明是理香字跡的時候,教授的態度柔軟下來。
他從教案簿上撕下一角,飛快地寫了什麼然後遞給我。
“遇到電話打不通的情況就聯係上麵的郵箱,應該會回。”
我雙手接過那張小紙片,鄭重道謝。
儘管我並不知道為什麼紙上的郵箱會比電話更有效果,但隱約感覺到理香的電話聯係不上對她的老師來說不算怪事。
臨走時,那位教授又叮囑了我一句:“如果是關於那孩子的家庭問題,就算是寫了也不要輕易報道為妙。”
“好,謝謝您的忠告。”
我轉身出去,教授在我身後嘀咕:“她說什麼報社?”
到底是沒有找到理香。我扛了台新電腦回家,安裝好後空坐了半天,編輯了半天才發出一句不痛不癢的:「我是靖子,跟我聊聊吧。」
郵件提示已讀,但不意外地石沉大海,理香並沒有回複我。我雖然有些不安,但知道她在線,還能上網,還是覺得讓她自己冷靜幾天可能比較好。
不成想這幾天她一會也沒歇著,已經身體力行地對近藤真一郎實施了報複。
日向大和帶來的信息,側麵佐證警方也沒能找到她。等大和走後,我守在電腦前,頭一次把目光從空空蕩蕩的收件箱移向她首次盜近藤號發表視頻的音樂網站,搜索近藤的名字,當然出來的頭像已經變灰了。
在頭像下有官方的提醒:「經查實,近藤真一郎先生已於今年7月25日逝世,期間言論非本人發表。」
在他歌曲的評論區,最上麵幾條那些誇獎他的評論,每條都有些年頭了,都被點讚了幾萬次。
「神聖卻淡淡憂傷的歌曲,每次聽都感受到靈魂受到滌蕩的感覺,不愧是憂鬱精靈王子真一郎桑,雖然有點憂傷,我還是義無反顧把XX專輯用作婚禮背景樂了,居然很合適呢!」
「如果有天堂,那天使們應該也會唱這首歌吧。仔細想想一定是神明想讓我們知道天使的樣子,所以把近藤真一郎派來了吧。」
「認識真一郎先生之後才知道人間也有這樣乾淨、神秘、不被汙染的聲音,仿佛靈魂都接受了洗禮。」
但是下麵緊接著就是新的熱評,被官方禁止評論後,評論沒有再增加,但點讚數已經有趕超的趨勢。
「婚禮背景樂和天堂的真倒黴,怕不是要臟一輩子嘎嘎嘎」
「婚禮那個是我,近藤是我那麼多年的偶像……純潔的麵具撕開後竟然是這副肮臟的模樣????」
「不敢相信這是我喜歡20年的人……我躲在廁所裡眼睛都要哭瞎了[流淚]」
……
看著評論裡哭泣的、表達憤怒的、幸災樂禍的文字,我逐漸明白理香的目的,光是把那些視頻發出來還不夠,必須要讓人們先看看近藤人前美好的樣子,再把他的這幅“麵具”撕毀給他們看,告訴他們這都是裝出來的,是假的,偶像背後的近藤隻不過是個淫.亂.汙.穢的男人。
現在網警刪得快,還有一些理智的聲音要求驗證視頻的真假,但那個新搭建的網站在線人數已經達到了900萬的新高。我毫不懷疑,等她下午的視頻再發出來,哪怕近藤的生命已經消亡,他依然得不到人們的祝福和原諒,還會在人們的心目中再處刑一次,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種。
才大學二年級、時年20歲的理香,居然對近藤恨到了這個地步?讓我擔心的是,那些相互傳染、聚集的爆炸性負能量,勢必會傳遞到理香的麵前,給她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更讓人擔心的,是她在評論區回複的「這件事結束之後我也會結束」,到底指的是什麼?
我想想有點頭皮發麻,顧不上那麼多,抓起外套就直接出門。
彆墅已經被警方貼了封條,東西也為了調查搬走了一些。我躡手躡腳考慮爬窗進屋,結果密碼門自己打開了。
“山下靖子大人您回來了。”
“……嗯。”
我收回剛抬起的腿,拍拍身上的灰回到大門口,好像剛才猴子似的要爬窗戶的人不是我。
“吾等恭候您多時了。”
他們像是早就知道我會因為理香回來求助。
“時間緊迫,我這次會用非常手段找到理香,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須了解一件事。近藤到底辜負理香的姐姐,或者說理香一家人了嗎?”
“這……”四周傳來猶疑的聲音。
馬上,猶疑變成了對戰。
“辜負了!”“才沒有!”
“辜負了!”“才沒有!”
……
我有點無語,但好像知道了近藤彆墅裡對峙情緒厲害的核心。不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連它們也不知道怎麼判斷主人的事,才會變成這樣吧。
“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