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裁判手打斷這份對峙。
“來個課代表簡明扼要告訴我發生過什麼事。”
話音落下,我能聽到的頻率變成了窸窸窣窣的交頭接耳,不知過了多久,它們似乎選出了代表。
然而大吊燈對我說的是:“請山下靖子大人上樓說話。”
我幾乎是被請到近藤的房間。
衣帽間的櫃門自行打開,衣服一件件自行排開,露出被層層珍藏的、不看價簽都知道貴的——白色婚紗與西裝。
然而,這倆“長老級”物品,也在吵架。
“靖子大人的問題隻能由本女王回答,否則誰知道你小子會怎麼添油加醋!”
“呸!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敗壞名聲了?老爺我還要委托靖子大人為真一郎大人討回公道呢!”
我抱著胳膊聽了兩句,又覺得有點頭疼。
“記憶隻能刪減,不能添改,你們擔心的問題不存在。但是,跟我締結契約的話,代價真的很昂貴——要把靈魂交給我。”
我也不繞彎子。其實將人類眼中靜止的存在稱為“非生命”不太準確,如我所見,萬物有靈。
一個獨特的靈魂包含著無數的能量,能量維持住物品的形體,積年累月的記憶造就它們的個性。若是失去靈魂,形體自然潰散。
“靖子大人太小看本女王了。那種覺悟,早就做好了。”
婚紗率先帥氣地撩了撩裙擺。
“是啊,本大爺決不能讓真一郎大人珍貴的記憶蒙羞,所以,拜托靖子大人了!”
婚禮西裝也不甘示弱。
話音落下,西裝區一片鬼哭狼嚎。
“太感動了嗚嗚,大爺大人嗚嗚嗚,我也要為真一郎大人獻身嗚嗚嗚嗚!”
“我也要我也要……”
理奈的裙裝區也頗顯狼狽。
“怎麼能輸給那幫家夥,靖子大人,幫讓我加入吧!”
“靖子大人,請允許我們將珍貴的記憶托付給您!”
……
它們爭先恐後地向我自薦。
這些家夥,知道自己可能不複存在嗎?
“……”
我說不出話來。雙眸也不合時宜地變得濕潤。一定是剛才有哪粒調皮的小砂子趁我不注意溜進了眼睛吧。
“我知道了。”
隨著記憶從指尖流入,我親眼見到了和月理奈那張大大的笑臉。
一次,又一次。她把記錄用的中性筆插在自己耳邊,露出自己白皙的側臉。
“近藤君偶爾也笑一笑嘛,這樣陰沉的樣子真可怕呢。”
嘴上說著可怕,人卻沒離開,惡趣味地俯身過來,伸手扯了近藤的臉,擺弄出微笑的表情。
“這才可愛嘛!”
“我不是什麼可愛的人。”
近藤撇開臉,臉卻悄悄地有些發紅。這樣的變化自然不會被盯著他的理奈錯過。
“那麼,‘不可愛’的近藤先生等會一定不要臉紅露餡哦!”
“哼。”
近藤表麵上對理奈煩不勝煩,但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還不錯。
不過,這樣的狀態隻持續了一小會。來了其他人,拍攝機器都架起來之後,他又變回了不苟言笑的狀態。
畫麵裡與理奈很像的一對中年夫婦出現,他們氣色看起來都不太好,但笑容卻沒有停過。
“真一郎來得很早呢。”
近藤點頭問好,但顯得有點冷淡,甚至沒有太好教養的樣子。
站在他旁邊的理奈不知想到什麼,拿筆使勁戳他後背,小聲提醒他什麼。
“快說啊。”
戳了幾下,近藤都假裝沒有看到。
理奈不知為何急得快跳腳的時候,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當著和月夫婦的麵——舉起來。
理奈的表情有點絕望,像是上課小動作被告狀了似的。
然而近藤卻開口宣布:“叔叔阿姨,我們已經決定要交往了。”
話一出口,不止和月夫婦,在場所有人都是幾乎要跌掉下巴的表情。
理奈連忙變成笑臉,貼著近藤立正站好。
“以後我會好好管教這小子的。”
“這孩子,說什麼呢,在一起就好好相處。”
和月爸爸皺了眉頭沒吭聲,和月媽媽倒是很滿意地笑了起來。
我猜理奈的管教說的是,要不是她的手被抓著,一定會摁著近藤的頭讓他行禮。
讓我吃驚的倒不是公布戀情的時機,而是——他們根本就不是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