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把夜晚潑灑得寂靜,攔得去往京藝的夜路上車流停停走走。
灰成了那場典禮的主色調,踏入,細碎燈花鋪作一片斜躺在禮堂頂部,竟巧妙與透明穹頂的雨水融成一條銀河。
韓亦極少有地遲到了,從後門進場。
正巧經過人群時,聽見有人談及“偶像”。
她不過唇尾會心地一抿。
作為正朝星河進發的一群趕路人,在他們這個階段,往往都是模仿前人走過的路。而京藝學子心目裡所設立的偶像顯然不是追星粉絲們那種單純的崇拜,更多的是一種目標——
意外的是,從一件寬闊的灰白衫領前,她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那位?她不是在國外發展起來的嗎?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吧?”
“就待過一年,還不是表演係,學的好像導演還是什麼,東院樓優秀校友那邊還有她的相片呢......”
“學的導演竟然能在國外拿最佳女主,太厲害了。”
隻是對於眾人而言,韓亦不隻是高不可攀,更沒有效仿的餘地。
在圈內,她是天賦派的代表,出道幾部作品很明顯的演技步步高升。
更重要的是,早期的韓亦往往以女二或是更低些的咖位出演,角色還並不光鮮。
她的氣質最不乏侵略性,客觀而言,往下的塑造能力極強——淡漠些可以演繹出冷血,加些陰鬱或成惡毒。
那般角色起家,把這樣的人當偶像,在場幾人眼裡,白疏眠頓時擁有了某種潛藏的勇氣。
“算了吧疏眠,你這樣的可不適合琢磨她的戲路。”有位學長笑道。
白疏眠人如其姓,演點腹黑的角色恐怕讓人覺著容易被反殺。
“不是這個意思。”白疏眠隱約覺得受了些許誤解。
彼時,韓亦匆匆從人群中脫離,旁人多少議論已經聽不進去。
唯獨還記得那時的少女嗓音和軟又清澈的底色,辯解。
“隻是喜歡吧,欣賞那種喜歡。”
喜歡啊,多麼拗口的詞彙。
讓人忍不住在心坎裡駐足。
......
“眠眠,說起來,還記得你之前說過喜歡誰。”
聊到入學那會兒,她依稀記得,好友雖然不追星,但也有偏愛。
再想起白疏眠手裡那張名片,她覺得上麵那兩個字愈發熟悉。
“剛剛酒店裡就是你喜歡的那位!你沒認出來!?”蘇桐差點被百葉噎了嗓。
“你又不是不知道......”白疏眠無奈笑笑,指指自己的眼睛。
蘇桐服氣,第一次覺著麵前人臉盲的毛病這麼耽誤事。
那可是國民影後啊!雖說當時白疏眠喜歡人家的時候,韓亦咖位還沒那麼離譜,但整整四年過去,已然今非昔比。
她也不知道該誇曾經好友的預見性眼光不錯,還是感慨現在麵前是隻小瞎貓。
“也是,你這兩年在國外,估計也沒怎麼關注人家了。”
“她和國外導演合作的那部雙女主電影我看了,挺好的。”
搖著頭,白疏眠又改口:“特彆好。”
蘇桐知道她說的是前年的【黑蛾】,那部電影多少帶點黑深殘,是她挺喜歡的類型,更為韓亦贏得了第三座影後。
那也是韓亦最近的一部作品,再往後就是還處於宣發階段的【淮青】,中間是一段空白。
“既然一部沒落,那你還沒認出人家。”
蘇桐記得當初相處半個多月,白疏眠就能從飯堂排隊的人群裡挑出自己了。而舍友跟大影後的“淵源”可比那半個月長得多。
“熒幕上的人和現實裡認識的人怎麼能一樣呢?影視劇裡看見的是演員表演的另一個人,讓人越難相認越成功。不然怎麼有劇拋臉的說法呢......”白疏眠覺著自己完全可以辯駁。
而現實裡相處久了,辨彆的方法有很多。步調、儀態、閒暇時的小動作......甚至還有氣味。
白疏眠腦海裡再次閃回某個錨點。
若不是韓亦靠近時毫不收斂的氣息把她撲的有點懵,說不定她是能察覺些異常的。
蘇桐表麵眨眨眼,心裡嗬嗬一笑。
嘴還挺硬,正常人怎麼可能認不出韓亦。
“也就是你了,要當初是彆人,我多少懷疑是三觀跟著五官跑,羊愛上獅狼了。畢竟韓總早期演得那都是什麼角色...看多了晚上都得做噩夢!”
剛剛配戲的人正是自己喜歡的前輩,白疏眠心裡揮之不去的複雜意味。
見好友常常出神,蘇桐一個勁兒往火鍋裡加肉,催著她撈。
剛下鍋一碟肥牛,她又惦記起名片的事:“這麼說,剛剛人家這是親自指派經紀人給你offer?”
“不是。”白疏眠自知表現不佳,贏不來橄欖枝。
而除此之外,她其實也不太摸得清楚這張手寫名片的意味。
一身黑衫的經紀人,朝她走來的一路像是參觀某種滅絕的動物。
到了身前都依舊滿腹狐疑,還狀似無意地問了句感情狀況。
得知她單身,那雙微聳的眉梢像是遺憾又像是警惕。
末了,沈大經紀人破例和她透露了影後本該保密的行程。語重心長地放下一句:
“建議你儘量避著點。”
她該避著什麼呢?
白疏眠從沸騰的湯撈起一片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