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沒說什麼,轉身回了後廚,隔了會兒又端上了燒蠟油的爐子,把菜架好。
白疏眠和辛禰兒一直沒怎麼動過筷,菜都還完整。
再次加熱,葷香一點點被勾帶出來。
等吃剩一條最晚上桌的紅燒魚。
辛禰兒不愛魚,第一個撂下碗筷,在桌上掏起手機。
沒隔幾分鐘,白疏眠收到她的消息——
【韓姐今天好溫柔啊,她以前一直這樣嗎?】
似乎不是。
可白疏眠覺得自己與她相處的時候也不多,遠不達能界定溫柔與否的程度。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你說的“惡人”】
【哎呀,剛剛那是口誤!當時我進公司簽約的時候還碰見過亦姐,她還幫我指了電梯間來著】
辛禰兒不知不覺把韓姐換成了亦姐,似乎能更熟絡些。
白疏眠餘光裡看見辛禰兒發消息前總會“遊覽”一圈飯桌。
【你打字就打字,彆總是看人家,她好幾次夾菜夾到一半都被你影響了,彆再害韓老師卡了刺】
桌對麵,韓亦還在一點點清理著碗裡的魚肉與刺。
用於裝飾的眼鏡似乎礙了事,被她摘下放到了桌邊。
白瓷般麵頰上,知性柔和的文藝感消退,濃顏中尖銳的精致感於是趁此機會占據上風。
白疏眠一個臉盲竟然覺出明晰的差彆。
特彆那對唇舌靈動著挑刺時,油鹽不進的神色在餘光裡曳出玩弄生靈的妖惑。
惑得人食不甘味。
與此同時,辛禰兒回了個小雞啄米的表情包,虛心接受指正,不再總偷看韓亦臉色。
她方才偷瞄韓亦純屬心虛。
畢竟三個人的餐桌,作為前輩的韓亦還在夾菜,她偷偷和另外一位私聊好像也不那麼好。
就是忘了韓亦眼力太好——在大禮堂裡就從幾百人裡把她倆拎了出來。這會兒自然也把她的偷瞄儘收眼底。
再一細想。
不對啊,白疏眠怎麼這麼清楚?
肯定也沒專心吃魚。
也不怕刺卡了喉嚨。
......
餐後,辛禰兒連續按掉好幾個來電。
白疏眠懷疑地看著她:“為什麼不接電話。”
辛禰兒攥著手機,往後腰兜裡一塞:“都是詐騙電話。”
白疏眠一時好奇:“騙你什麼?”
“騙......騙我去拍廣告。”
白疏眠:???
韓亦拋去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神。
要是藝人能接到這麼多詐騙電話,那經紀人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失敗。
辛禰兒埋頭:“上次拍的樣片後期合成不太滿意,想請我回去補幾條。”
“所以是莫姐找你,你把她電話掛了?”白疏眠震驚。
“咱們不是約好了下午還要逛校園......”
白疏眠滿心無語:“快撥回去!”
隔了半小時,辛禰兒毫無懸念地被莫女士召回了,接她的車開到了京藝西門。
臨走前,某人滿是怨念地念叨著廣告商的名字。
兩人也算送了她一程,等保姆車開動了,韓亦笑了笑:“她很聽你話。”
白疏眠指腹慢吞吞一蜷:“哪有聽話,朋友的建議......”
韓亦點點頭,說同齡人之間的確更容易相互理解。
白疏眠看她似乎有心想摸出支煙,疑心自己說錯了什麼話讓人低落,睫毛扇了扇。
片刻,她試探著道:“學姐你才比我們大那麼點,乾嘛這麼老氣橫秋?”
她初見韓亦時的確這麼認為,哪怕那時韓亦是坐在指導席上,她也覺得幾乎是同齡人。
但接觸得越深,越感覺韓亦多了份深沉。
如果說她自己經曆是比辛禰兒多了兩年的踉蹌,韓亦一身翎羽更像是漫卷過二十年塵埃。
韓亦鬆開煙盒,還是笑笑:“有嗎?”
白疏眠毫不猶豫點頭。
又說韓亦明明還很年輕,和她們算同齡人。隻是出道得更早,不然大家都是同代藝人。
又舉證:“辛禰兒也很聽你建議的。”
言下之意,她們之間沒有代溝。
韓亦心裡當然清楚,辛禰兒對她是尊敬,和白疏眠是親近,截然不同。
而且她也不是為了年紀這事低落,隻是想起了韓家的某些過往。
但白疏眠的哄言她向來受用,哪怕南轅北轍,也殊途同歸。
“是同齡人啊......”她心情好轉了些,又起了揶揄的心思:“所以,你也想這麼讓我聽話?”
預料中,白疏眠該變成那隻抱著粉嫩耳朵的大白兔。
可耳朵是一點點漫上淺粉,那雙皎皎的眼卻沒低下去。
眉骨直直,眼裡清澈,仿佛一麵鏡子直照人心底:“可以嗎?”
韓亦心想,那張宣白的紙,悄悄染上了讓人始料未及的墨彩。
正映照出自己某些胡攪蠻纏的臆想。
她兜裡修長而無處安放的指尖悄然又纏上煙盒,堅硬的棱角成了她立足的支點。
韓亦濃鬱的眸很快化得清平,聲音暖暖的:“怎麼不行?”
“不過這話可彆讓你的經紀人聽見,沈悅心眼小。我都不聽她的話,要是聽你的她要嫉妒死。”
白疏眠初見那嫣然一笑,一時看得有些出神。
等聽見熟悉的名字,心底卻是一空。
彆告訴沈悅。
對了,她和沈悅還是一對,她剛剛那句近乎於調情的反問......
太羞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