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預訂的座位上是韓亦,他先是茫然,隨後扯出個勉強的笑容。
“沒想到是韓小姐約我,有什麼事發個消息就行,何必還勞煩韓科長搭橋呢......”
他起初還沒細想。
等話出了口,才發現一前一後都姓韓。
圈子裡誰也不知道韓亦背後是誰,他和韓亦交集不多,自然也沒去了解過。
他急匆匆地來,是因為今早突然接到電話,說有些情況希望能和他談話核實。
坐到他這個位置上,誰不怕接到那種電話?
莊明執來的路上一邊讓司機開快些,一邊心臟跟著發動機怦怦跳,連吃了兩顆降壓藥。
如今見到坐在這的是韓亦,反而舒了口氣。
他和這位也沒什麼衝突才對。而且都是圈裡的人,有事好商量。
這口氣還沒過去,韓亦推了杯茶到他麵前:
“昨天我的學生衝撞了您的愛女,莊老板應該等了一晚道歉才是。”
莊明執一背涼汗又漸漸冒出來。
“這,這事我還不太清楚,等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冉秋。”
莊明執沒撒謊。
昨天莊冉秋的畢業典禮他知道,但正好分不開身。
誰知道趕上這天惹了眼前這麼位捉摸不透的。
“知道莊董忙。”韓亦:“就是不清楚,是忙著替京藝施行規劃,還是星嶼那頭公務纏身?”
莊明執咽了口茶,油光滿麵的臉上稍微起了幾道褶子:“都有,都有。”
按理說,韓亦雖然不是普通藝人,在星環裡比他影響力或許強些,但不至於讓他察言觀色。
隻是上午電話裡那位韓科長實在令他不得不謹慎。
他讓助手查了,那是市廳最年輕的科長,還不到三十歲。
什麼概念——起碼和韓亦的三個影後相比,這個科長才是能掐他脖子的鉗。
這會兒,這把鉗柄握在了韓亦手裡。
“既然莊董忙,我就閒話少說。”
韓亦輕攏指尖,聲色毫無起伏,似乎播告著新聞。
“京藝的工地上去年出過事,砸傷了一個學生,兩位工人重傷。”
莊明執頭皮微麻:“這事已經賠償過,而且當事人都簽過了協議書,施工隊也把工程結算好了。”
“您彆急,聽我接著往下說。今年,三期規劃是把出事的施工隊換了,但其中主要負責人的位置上,可還是去年的熟人。雖然不姓莊,但韓科長和我說那是您遠方親戚。這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去年的事故背後,是否存在學校公用經費落位不準,不全......”
“還有,星嶼今年導致公司虧損的幾個乙方,背後實際是套牌公司,繞過了市場部評估,合約上都蓋了你的公章。給套牌公司訂製廣告,這是星嶼的新策略?莊董的管理手段真是讓人耳目一新。”
鉗子上有了刀片,見血封喉。
莊明執眼色沉了又起,起了又沉。
最後捧著嘴邊有些涼的茶杯,啪嗒一聲連著胳膊耷拉在桌布上,打斷了韓亦繼續的意圖。
“不用再說了。有什麼事,韓小姐儘管直說,我......儘量滿足。”
“那我也不兜圈子了,這個是你吧?”
韓亦拿出張照片。
清晰度已經有年代感,但依稀能辨認出其中一個是莊明執年輕時候。
乾乾瘦瘦的,眼神挺銳利。而時隔多年的同一個人,鋒芒不再,多了一肚子油水,臉也圓潤了不少。
“是。”
“旁邊這位呢?”
莊明執眯了眯眼,辨認片刻:“白晟,老同學。”
“最近聯係過?”
“沒有。”
“那長宮的劇本是怎麼來的?”
莊明執驚詫地眼瞼一顫。
這件事他以為天衣無縫。
畢竟人都找不著了,近乎死無對證。
**
蘇桐發現白疏眠拿到了畢業證回來,竟然沒顯得開心。
學位的事一直不隻是白疏眠心頭的一塊疙瘩,更是實際影響到了她的事業。
如今既有了合約,又補了畢業手續,怎麼反倒低落了?
這晚,兩人窩在家吃了外賣。
蘇桐挑了部肯定符合白疏眠口味的電影,和她一起看。
電影到了尾聲,演員表仿佛無窮無儘。
蘇桐正要切掉,白疏眠輕輕靠她肩膀。
“桐桐,你說我是不是特彆容易讓人失望?”
蘇桐:???
咱們剛剛看的難道不是勵誌電影嗎?
這個喪成小僵屍的是哪位?
她轉過身,小心地把白疏眠兩隻胳膊舉起來:“何出此言啊?誰欺負你了?”
“沒有。”白疏眠下巴搭進自己肘窩:“就是覺得,我總是白白辜負彆人的好意。”
韓亦那時明明是好心,結果她卻似乎把事情導向不歡而散了。
那天從“分手廚房”裡出來,韓亦隻讓她好好冷靜,等過一段時間再聯係。
過一段時間,這種沒有準頭的約定時常就是告彆。
白疏眠每每想起韓亦最後看她的那一眼,就不自覺地因自我的羞愧而往那張姣豔麵孔裡添一點失望。
“哪兒有的事。咱們不就處的挺好的,誰還能辜負誰了?”蘇桐拿著白疏眠的一雙手打了個叉。
白疏眠聞言更低下頭:“可我也要搬走了。”
沈悅和她說合約已經辦好,公司那邊都有了備份。
有合約的藝人不好和人同居。
給她安排了星環的宿舍,就在市中心,離地鐵站很近。
當年星環在這方麵下了血本,就是為了吸引更多優質的藝人。
現在看來,這麼一搬,總有種事業有所好轉就拋棄舊友的嫌疑。
蘇桐大咧咧安慰她:“害!從來也沒想著你能住多久,咱們還能老住一塊兒不成。誰像你似的清心寡欲,難道我不用找朋友嗎?”
白疏眠被她一句“清心寡欲”說得更羞愧了。
耳朵一熱,訥訥:“我......耽誤你了?”
蘇桐:“暫時還沒有,不過說不定呢?”
昨天她們小區外麵,算命的半仙說她日支與逢流年合,可能有戀愛。
白疏眠失落之餘不忘警惕:“那是騙子。”
今早被鄰居舉報,讓警察叔叔勸走了。據說前段時間有人還看過她在隔壁小區擺弄塔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