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南的日頭可謂是烤人了。
好幾位演員接連中了暑。
叫苦不迭中,張導也並非不能體恤演員們的苦處:白日為了鏡頭暴露在酷暑中,拍攝還要控製儀態表情,簡直比軍訓還殘忍。
沒隔幾天,把一些不得不白天進行的片段拍完,劇組的運作時間便全麵轉向了傍晚。
六點多開拍,淩晨前收工,正好能在上麵給定的期限前殺青。
如此持續到九月,待在宣南的最後幾天,反倒勾起一片悵然若失。
此時,正值當地的“七月半”,也就是中元節,算是當地僅次於春節的大日子。
梅鎮這段時間裡燈火不滅,哪怕是夜裡,家家戶戶都擺了貢品,點明香燭。
小鎮就此沉浸於一片十足的古韻中。
八點,白疏眠被林歌約出來逛夜市。
收拾好下了樓,才發現還有辛禰兒和宮廿,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在土樓下等候已久。
她和韓亦住在土樓的中環,這幾位住在外環,片場外倒是的確見得不多,的確有好幾天沒聚了。
“疏眠姐姐好。”宮廿甜兮兮叫她。
辛禰兒也效仿了一句。
把白疏眠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無奈搬出雞毛令箭:“好好說話,不然我和莫經紀告你的狀。”
然而對麵一叉腰:“告我什麼狀?說我兢兢業業熬夜啃角色小傳,獲得了張導肯定,還是三十八度高溫堅持作業,堪稱模範藝人。”
大概是剛殺青,今天的辛禰兒格外有底氣。
不僅不認錯,還學宮廿貓似地挽人胳膊,黏糊糊多喊了她幾聲姐姐。
白疏眠拿她沒辦法,趕緊挪開視線,往前帶路走了。
等到了鎮上,許多鎮上居民都舉行著“迎先祖”的儀式,投貢品,燒紙衣。
附近的道場還舉辦“靈寶濟煉超亡度孤法會”,香火染渾了半片夜空。
聽說祭祖能改運勢,林歌原本還想去看看,白疏眠卻覺得她們畢竟不是本地人,祭祖這事,各地有各地的規矩,還是不要打攪為好。
林歌點點頭:“也是,咱家祖先都不知道在哪兒躺著了。”
白疏眠於是也想起自家。
據說白家前幾輩也算是人丁興旺,但她的父親這代開始,都散落大江南北,聚少離多。
也很少帶她走親戚拜長輩,上回祭祖則已經是很小時候的事情了。
宮廿更不必說,重組家庭,連繼父如今都和她斷了關係。
辛禰兒一樂:“我也差不多,我們四個不會湊不出一本族譜吧?”
白疏眠眉頭一緊:“彆拿這種事開玩笑。”
“有時候怎麼感覺你比亦姐還古板,白-老-師——”
白疏眠睫羽顫了顫,不說話了。
他人提及韓亦,她總是會不太自然地卡卡殼。
每每心想,這是壞毛病,該改。下回還是會無言。
趁著其他兩人挑起鎮上的手信,林歌走到她身邊,不經意般提起。
“最近那邊都沒再主動找我了,是不是以後就沒事了?”
白疏眠勾勾唇角,眼底一閃而過的輕鬆。
大概是韓安語那邊捉住了某些人的尾巴,讓他們暫時無暇糾纏自己。
另一方麵,則是韓亦的威懾了......
想到韓亦,她眸光不自覺地一軟。
雖然沒有挑明,但她覺得這樣也挺好,一起工作,一起拍攝,連住宿都算是“對門”。
白疏眠心底漸漸擂出一片鼓。
但一想到很快要離開宣南,便一點點又沉寂下去。
節日原因,平時封閉的炮樓也難得對外開放了。
幾人爬上層層梯架,終於抵達了平時難以抵達的高點。
俯望著梅鎮一片低空,水霧與青煙偕遊,於七月半的每一處角落曼舞,讓人真疑心將有百鬼夜行。
劇組的方向遙遙還亮著燈。
白疏眠偏過頭問:“今晚還有拍攝嗎?”
她白天分明沒看見有通告單來著。
林歌認識位組裡的攝影師,打聽出來。
“說是今晚還有最後一場戲呢。”
“昨天不是都殺青了嗎?”
林歌:“聽說是叫了韓老師補拍,之前落水那段鏡頭整理的時候發現有穿幫。”
白疏眠想到什麼,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你們先玩,彆等我。”
說完,順著剛剛上來的梯架,利落地滑身下去。
“唉,你去哪兒?”
......
十點,劇組。
白疏眠來到這裡已經有些氣喘籲籲。
不禁懷念起馬隊還在的日子。
那時候她如果需要趕路,可以去馬廄借走豆沙。
好在於她而言,也並不全是缺憾。
豆沙和明瑤被帶走前的幾晚,韓亦已經和她曾經一起騎過一回。
和她預料的一樣,豆沙高大的身形正好彌補了她與韓亦的身高差異,能在一片濕軟的土地上並肩前行。
她甚至還邀請了韓亦上馬,也讓豆沙體驗一下雙人的分量。
夏夜,兩人之間唯有單薄的布料相隔。
回想起腰間仿若昨日的觸感,白疏眠心覺韓亦對她的確已經算是縱容。
或許她該更主動點,去試一試再往前一步?
畢竟離開了宣南,她們難免許久都難見上一麵。
又或許,韓亦就因著宣南這片潮熱的土地上才網開一麵,回了北城,又會凍成一塊冰板......
白疏眠糾結著,覺得與韓亦相處,太多不確定感,很容易讓人丟失自我。
上一次如此動搖,還是京藝上學的時候,樹洞論壇關停前,她極不符合自我風格地衝動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