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竟也是時間不知不覺走到了末尾，逼她迫切，誘她難安。

“什麼，去湖邊了！？”

從工作人員空中得到韓亦的動向，她震驚道。

跑了半天來到劇組，卻發現燈火通明全是假象。

人已經朝著湖邊進發，說是小池塘效果不好，要去湖邊拍落水戲。

現場留駐的工作人員對她的大驚小怪不以為然。

“怕什麼，大家都在岸上保護呢，就算淹了水立馬就能撈上來。”

白疏眠緊緊咬著唇瓣，眸光微微失神：“可現在是晚上，還是......”

還是“七月半”。

她自認不是個迷信的人，但或許辛禰兒說的也沒錯，她骨子裡的確帶著些古板。

這種時候下水拍戲，她聽了心裡便覺得不舒服。

再說，於韓亦，或者說於學姐而言，水是有特殊忌諱的。

......

將盛夏往前翻過幾篇。

白疏眠剛度過期末，迎來漫長的暑假。

學姐和她說，今天又拍好了兩場戲，離“解放”就差一個星期。

白疏眠想，演員進組後，盼著殺青莫非就和學生盼著期末一般懇切。

她覺著表演應該並非那麼讓人痛苦的事情。

某次學姐又無意和她提起，最近一段時間不愛喝水，嗓音都有些啞了。

白疏眠：“茶呀、果汁之類的替代一下倒是可以，不過最好還是要多喝水吧？畢竟人體大部分都是水組成的，怎麼能不喝水呢？”

【嗯，我知道。就是咽下去的那一刻，總有惡心的感覺，或許習慣就好了】

對於學姐的症狀，白疏眠為此專門查了許多資料。

還問過祁傾年的一位醫生朋友，她說飲水引發不適的症狀大多與胃部有關，如果排除了這方麵的生理性原因，或許可以考慮心理層麵的異常。

她又去問過心理醫生。

說是有可能為一種環境過敏症狀——短時間內接觸了過量水源甚至是溺水後，水便成了致敏原。

等她再問起時，那邊承認，劇組就建在水邊。

她的戲份那段時間常常離不開水。

白疏眠自從有了某些猜疑，再回頭看韓亦的作品時，便帶上了求證的眼光。

直到發現【黑蛾】中有大量的水中鏡頭。

描寫雙女主之一的絕望情緒，導演采用的表現手法便是從水中掙紮，而且號稱全程實拍。

很少導演會采取那麼極端的實景拍攝，她當時想，如果都是實景拍攝，大概那是足以將一個人泡得連續幾天浮腫不堪的程度。

哪怕是每次拍一點，屢屢的水下掙紮鏡頭，逼得一個正常人產生畏水的情緒都很正常。

而且水戲並不是唯一對演員的摧殘——長時間的壓迫性拍攝令演員致殘、抑鬱，【黑蛾】劇組還爆出過諸如此類不好的傳聞，隻是被後來的電影節獎項壓了下去。

白疏眠無從繼續求證，但一度幾乎心下有了肯定的答案。

直到上次和韓亦在湖麵劃船時，卻並未發現她對於置身水麵有什麼不適。

在湖邊一眾演員戲水乘涼時，她也並未閃避。

又讓人猶疑。

......

趕到湖邊時，現場已經打好了一片燈光。

夏夜的湖麵銀光粼粼，仿佛藏匿了許多人魚的財寶，吸引凡人下水挖掘。

三兩的工作人員已經圍在了岸邊隨時準備救援：“韓老師，一會兒要是出問題千萬提前喊。”

韓亦眼睫抖了抖，輕應一聲。

張導：“我記得你會遊泳吧？”

韓亦平靜地點頭。

“彆勉強自己，要是體力不夠就先上岸。”

韓亦沒多說，緩緩走下了水。

落水的畫麵已經拍過，來湖邊隻是為了補齊水中掙紮，而後沉沉下落的部分。

正如幾年前一樣。

祁姳的生死劫，竟和她有些離奇的相似。

隨著韓亦往深處去，副導演在旁碎碎念：“感覺韓老師動作有點僵硬啊，是放不開嗎？不像她啊......”

張導瞥他一樣：“要不你下去做個示範？”

他立刻噤聲了。

過了幾秒，她又不太放心地朝岸邊幾個小夥子招手：“你們幾個提前下水，出什麼事趕緊照應。”

副導演：“可是......”可是提前下水很容易被鏡頭拍進去，再次穿幫。

他們補拍這回，就是上次穿幫了來著，這點張導應該最清楚。

鏡頭與燈光聚向一處，那張素白亦然濃豔的臉成了當晚夜色唯一的焦點。

隨後，垂吊的鏡頭與水下攝像機也工作起來，隨著韓亦一點點往水中沉去。

“差不多了吧，韓老師該閉氣往上遊了？”

“就算追求長一點的鏡頭，這時間也太冒險了......”

正常人水下憋氣也就一兩分鐘，韓亦此刻已經堪堪超過兩分鐘這麼個上限。

而且本來還要預留一個上浮的過程......

張導眉頭緊皺，內心在完美的鏡頭和演員安危間猶疑。

畢竟韓亦和她一樣，骨子裡也有股追求完美的勁頭。

但也隻猶豫了一秒，便決定撈人。

眾人正齊刷刷往韓亦的方向遊。

岸上卻看見一個身影從湖邊的高點就投身而下。

“危險。”有人喊了一句。

那裡下去，的確離抵達韓亦的位置最快，再加上重力賦予的速度，一入水或許就能接近韓亦所處的深度。

但同樣要求救人者本人水性極好，否則和投湖沒什麼區彆。

如果沒看錯的話，跳進去的就是片場的一位演員？

眾人心下一沉，不會救一個人成了要救兩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