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半夜就點過行李，看似沒丟東西。
但她放在客廳的手機上，多了些油乎乎的指紋。而她自己從來愛乾淨，就算在山區，也不可能留下那樣的痕跡。
村長撫撫胡須：“大概是哪家出去闖蕩的小夥子昨晚回來過吧，你們落腳的那間平房，平時是大家放行李的地方。”
溫竹微微眯眼：“如果是回來的村民，會隨便動彆人的手機嗎？”
村長為難道：“這......其實村裡也有些沒大沒小的壯小夥子被長輩們慣壞了。”
“混混？”
“也算不上......毛手毛腳的，我回頭教育他們。”
從村長家出來，三人迎麵遇上其他的拍攝人員。
似乎他們那兩間房沒被人進入過。
溫竹：“可能是他們睡得死，沒發現。”
傅青槃抱著手臂，瞥來一眼：“但如果真是賊，我幾萬的攝影機他不偷嗎？”
聽到這話，白疏眠聯想到什麼，眉頭也如溫竹般攢了起來。
如果不是賊......
“不是賊，那隻能是衝著你們來的了，我反正渾身上下最讓人惦記的就是這寶貝了。”
傅青槃摸摸自己的單反，隨後揚揚濃色的唇角。
“我倒是很好奇，你們倆身上有什麼那麼值得神秘人半夜挖掘？”
往後的一天半，拍攝組計劃接連造訪附近的三個村落。
以尤村為首，這裡的孩子們要上學，哪怕是最近的城鎮學校也有兩個小時的腳程。
前兩年才開始有支教項目，但也是斷斷續續。
“嗬，這水碧山青的好看是好看，路還是太崎嶇。”
傅青槃挽起牛仔褲腿，在山路竟如履平地，而且不知疲倦般一路留下了許多照片，電池都換了一塊。
眾人還在帶領下乘過山間的鉤索，淌過窄河，來到山腳廢棄的守林小屋歇腳。
除了傅青槃一直哢嚓哢嚓，溫竹路上也一直在寫畫著什麼。
白疏眠靠過去，發現她手上拿著一張半打印半手繪的地圖，標注了行進的路線。
“這是做什麼？”
溫竹輕聲道：“如果和隊伍走散了，我們也能靠著地圖自己找到目的地。”
白疏眠投去敬佩的目光。
她這個助理似乎有點全能。
看她沉浸在工作中，一直沒喝水，白疏眠有些過意不去，暗自拿起溫竹的杯子，去河邊接來清澈的活水。
還沒等遞到人嘴邊，傅青槃看見了，樂道：
“你們誰是誰助理啊？”
溫竹被她的聲音引過去，看到被白疏眠拿在掌心的杯子，狹小的眼縫再一眯。
次日，拍攝一切順利。
山區的孩子們樸素真誠，在鏡頭下比初生的陽光還耀眼。
白疏眠則扮演支教的教師。
起初，還有人擔心她太年輕，缺乏執教的氣質，但很快所有人都改變了想法。
或許，他們這支公益廣告真能用純樸的鏡頭傳遞出什麼，這趟山區來的算不虛此行。
再次回到尤村時，白疏眠看到溫竹那張地圖上已經畫出完美的圓弧。
意味著她們已經完成拍攝任務，可以返回北城。
地圖已經不需要再補全了，溫竹卻依舊忙碌著什麼。
白疏眠實在好奇，便又靠過去。
發現上麵是如某些規則或指南一樣的東西，一行行排列，還標了序號。
“寫好了，你看看。”
白疏眠沒想到溫竹如今竟然冷不丁直接塞給了自己。
【不管親戚還是好友造訪，甚至是和情人入住酒店，行程儘量對我保持透明】
白疏眠當即被這直白的文字刺得麵頰發熱，低聲道：“我在國內沒有親戚了，情人......也沒有的。”
溫竹撇來一眼，也不意外：“記著就好，以防萬一。”
白疏眠捏了捏紙張，忐忑地往下看。
【喝了酒一定要通知我來開車】
【粉絲或合作夥伴索要聯係方式，不要直接給，可以交由我負責給你創建並運營一個賬號專門處理】
【不要搶作為助理的工作】
搶她的工作？是指遞水那次？
諸如此類的條例還有不少，甚至還有不準偷偷吃減肥藥、美白藥之類，在此之前，白疏眠都沒想過這茬，看得漸漸汗顏。
好細致......
雖然明麵上是寫給她的要求，但字裡行間都是一位助理的儘職儘責。
溫竹不吭聲地看著她，沒說話，卻滿臉寫著：“悅姐很忙，把你交給我，我就要負責到底。”
白疏眠從其中找不出一條不合理需要再磋商考量的，便點了頭。
這一幕也沒逃過傅青槃的眼睛。一天半的拍攝過程中，溫竹和白疏眠一點點磨合，她也看在眼裡。
正要過來看一眼紙條，白疏眠連忙揉作一團，揣進口袋裡了。
傅青槃覺得這兩人實在有趣，於是主動道：“明天就告彆了，留個聯係方式，以後有機會再合作？要是疏眠想拍個人作品我也可以打折。”
她亮出某社交軟件的身份碼。
白疏眠正要掃她好友。
溫竹冷白的手臂橫了過來。
“還記得嗎，好友我來加。”
傅青槃於是親眼看著溫竹以白疏眠的名義當麵添了她的好友，並附加了個冰冷的備注。
【攝影師一號】
......
從山區返回北城的路上，白疏眠發現，自從宣南時積攢的沉悶情緒似乎這兩天都消散了許多。
歸於自然，和白紙一樣的孩子們相處，果然是能讓人治愈的。
在宣南，白疏眠認識到一點——繼續接近韓亦，可能不但不是好事，還會傷害到她。
她幾乎能確定韓亦根本就是隱瞞著什麼，長久以來，韓亦或許僅僅顧及著往日情分，對她總是多加照顧。
如今許多事尚不明朗，她向來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如果冷靜對雙方都好，為何不呢？
但感情常常不會尋找到自我宣泄的出口，積鬱便易成疾。
而這趟拍攝行程，正如她開始時所期待的，遠離這片社交網絡發達的都會中，她思及某道身影的次數果然也會少些。
然而。
回城的路上，經過收費站時，白疏眠一眼便看見最大的那副LED屏上，韓亦的巨幅廣告還在輪播。
修長的指尖夾著高奢品牌的口紅，對比度強烈的畫幅上，熟悉的麵孔顧盼多情，勾魂攝魄，似乎竟注目著她。
剛在山區裡堵住的潺潺泉眼，尚未踏入城裡，又豁了個小小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