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一邊開車，偶爾從後視鏡中看去，發現自家藝人的目光屢屢投向同一個方向。

順著看去，這才恍然。

沈悅告訴過她，白疏眠和韓亦關係不錯。

趁著過關排隊，溫竹心下略一經轉，主動開口。

“寰小姐對韓老師的評價其實一直很高。”

白疏眠覺得溫竹說起寰冬的事，無異於自揭傷疤。

但事關韓亦，她又難以按捺住某些好奇：“她說什麼了？”

溫竹大致道，寰冬雖然一直視韓亦為事業上最大的對手，但同時也將她當做目標。

“她覺得韓亦是個追求極致的人。而這樣的人往往更有魄力，如果當初寰小姐能像她一樣當斷則斷，或許也不至於如今這般。”

白疏眠聽得雲裡霧裡。

什麼極致，還有魄力......也太籠統了點。

出了收費站，溫竹繼續娓娓道來：“前兩三年，國外的某位導演希望在亞洲範圍內挑選一位演員作為主角，寰冬小姐和她一起去了試鏡。”

那時，兩人並列為最有希望的人選，但在結果出來前，寰冬退出了。

那個劇本太極端，加上導演的兩麵風評，再考慮到試鏡時就拋出來的某些要求，讓她主動讓出了角色。

這回，白疏眠感覺自己總能跟上話題了：“那部作品難道是黑蛾？”

“嗯。”

溫竹邊點頭，順著後視鏡看回來，心想她的這位藝人對韓亦的作品很熟悉。

這是好事——韓亦的作品，向來是業內教科書般的存在。

“從結果來看，那部作品無疑取得了成功，攬下許多獎項。”

白疏眠若有所思：難道這就是寰冬自認魄力不足的緣由。

“所以寰冬小姐後悔當初退出了？”

“不。”溫竹很果決地搖頭：“在這件事上，她從來沒後悔過，黑蛾是成功了，但同樣差點毀了兩位主演，她要是參演，或許比如今更慘。”

“毀了兩位主演？”

白疏眠眸光中有了不一樣的顏色。

溫竹似乎接觸過某些連沈悅都不知道的秘辛。

“或者說，已經毀了一位，甚至是一位半。”

關於黑蛾片場中發生的事情，溫竹也是一知半解。

但寰冬和她說過，韓亦息影接近兩年，【黑蛾】是元凶。

也正是韓亦退出了競爭，寰冬反而是白撿了星環內部的不少資源，讓她這兩年紅火更勝從前。

由此引火燒身。

這些有關前任藝人的部分，溫竹都按在心底——白疏眠關心的似乎隻是韓亦。

聽過她的話，此刻後座那雙清雋的眉眼已然投出車窗外，失去了焦點。

溫竹驅車緩緩駛入城內，心中猶疑，她的這位藝人，年紀輕輕卻一副紛擾萬千的模樣。

想什麼呢？

......

有了溫竹的某些話佐證，白疏眠幾乎更加確定。

韓亦正是當初在黑蛾劇組中受到了創傷，才讓她在樹洞中認識到她的另一麵，有了“學姐”的存在。

隻是，韓亦人在國外拍戲，為什麼會登錄國內的學院論壇呢？

而且如今，她似乎還未完全走出當年的陰影？又在宣南的湖邊，沉沉墜入水中難以自救。

白疏眠由於當年經營著樹洞，接觸了不少心理學知識。

因此知道心理問題的治療往往的漫長的，並且很容易複發。

就比如畏水這點，韓亦或許用了許多時間和精力去適應，讓她在平時生活中已經完全和普通人無異。

但一旦過分貼近創傷時的場景，大腦遺留的記憶會同漩渦般將人撕扯進去。

車外，天色漸漸暗了，白疏眠指尖在窗上漫無目的的劃著，軌跡漸漸歸攏成打橫的8字，一次次循環加深，沒有終點。

她想，當初在湖邊，大概是岸上聚光燈和鏡頭的存在，成了某種喚起韓亦記憶的“錨點”。

早秋的微涼透徹指尖，她依舊滿目踟躕。她能成為那個在岸邊將韓亦帶離漩渦，照亮陰影的人嗎？

或者說，自己這個“始亂終棄”的前任，本就是陰影的一部分？

白疏眠剛泛起的某些念想如觸電般退回了圈裡。

車緩緩往市區開去。

一路，白疏眠眼底罩了層薄淡的霧。

接近星環總部樓下，散漫的視線裡攏進一片五光十色的廣告牌，發現某道熟悉身影夾雜其中，她先是肩膀一繃，隨後眼色疑惑起來。

不是廣告吧？現在的全息投影技術大概沒那麼以假亂真？

她指尖在車窗上點了點：“那個不會是我看錯了吧......”

溫竹停下車，望過去，肯定地答道：“是韓亦老師本人。”

......

韓亦最近特彆忙，忙得抽不出身。

白疏眠是知道的。甚至為此慶幸。

免得從宣南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會遇見。

沒想到從山區回來的這晚，“恰好”能遇見她。

沈悅也在，這點她倒不意外。

畢竟溫竹作為助理，沈悅這個經紀人是她的第二BOSS，行程什麼的都會同步報備。

傍晚能回來，沈悅肯定是有數的。

等等，那韓亦也是專門來找她的？

白疏眠平淡了一路的心跳毫無前兆地略有加快。

很快，沈悅從車流中認出了她們這輛。

韓亦和她一道走過來。

像是順路跟著沈悅，但韓亦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車身。

保姆車是單麵玻璃，從外看不見裡麵。

但白疏眠卻有種與她目光交彙的錯覺，還隱約看出了些許擔憂。

韓亦在擔心，擔心什麼？難道和她有關麼？

白疏眠當即搖搖頭，打消了念頭，心想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也太自以為是。

哪怕世界真圍著一個人轉——那也是像韓亦那樣的人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