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雖然如此,他也沒有真的因此感到生氣。
“我覺得你有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還能引開那些魔物的能力,”克裡斯不緊不慢地看了他一眼,“當然,你可以中途退出。即便我明天死在了魔物巢穴裡,也不會有什麼後果。”
卡帕斯無端從克裡斯的話裡聽出了一種“你看看會有什麼後果”的意味,一時間眯了眯眼,似笑非笑:“你這算是在威脅審判廷法師嗎?盧卡斯。”他居然有一種,克裡斯是故意在他麵前露出那麼多破綻,好讓他覺得自己身份不凡的錯覺。
“並沒有,卡帕斯先生。”克裡斯低了下頭,做出恭敬的表情。
“你應該慶幸你找的人是我,但凡換一個其他的審判廷法師站在你麵前,你現在已經是個啞巴了,”卡帕斯伸出手,比在脖子上做了個切割的動作,但因為語氣不那麼嚴肅,比起權威的震懾,更像是在嚇唬小孩子,“好吧,我確實可以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引開那些魔物,但不能同時兼顧保護你的安全。萬一你發出一點聲響,或者在哪裡擦破一點皮,被哪個掉隊的魔物鎖定了位置,它們就會忽略我,轉而去攻擊你。而且引誘他們聚攏的法術隻能持續十五分鐘,法術失效以後,他們會變得更加狂躁、更有攻擊性。”
“十五分鐘?”克裡斯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不能更久一點嗎?”
“可以,”卡帕斯毫不猶豫地回答,“十三分鐘。”
因為沒能理解卡帕斯的思維邏輯,克裡斯呆滯了一下。
沒等克裡斯問出“十三分鐘哪裡比十五分鐘更久”,卡帕斯十分有預見且十分貼心地主動解釋:“整個法術及其負麵影響的持續時間固定是一個小時,隻聚攏他們十三分鐘,他們可以狂躁得更久一點。”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克裡斯實在沒想到卡帕斯是這種性格的人,居然也能成為審判廷的高級法師。
卡帕斯聳了聳肩:“看來你不喜歡這種‘更久’,那麼我們隻能執行聚攏魔物十五分鐘的方案。”
“其實十五分鐘應該足夠你往返了,在你具有應對各種突發意外的能力的情況下。但我並不認為魔物的出現會和安瑞克大人的消失有什麼關係,按照你的描述,安瑞克大人是於一個多月前失蹤的,但法穆鎮周圍的魔物,突然出現還不到一個月。”沒等克裡斯表達意見,卡帕斯又突然正色,把氣氛從剛剛的冷笑話中拉了回來,重新變得嚴肅。
克裡斯也知道這兩件事情發生的時間點銜接不上,但他占卜類的法術學得非常糟糕,就連利用占卜尋找安瑞克最後一次出現的位置時都失敗了好幾次,被錯誤結果誤導了十幾次,他實在沒有什麼手段能排除錯誤的探查方向了。比起做無用功,還是放過一個找到安瑞克線索的可能更令他難以接受,更何況其他明顯的異況大都被他排除過一遍了。
不過占卜是法師的基礎技能之一,他雖然學得不好,審判廷裡的法師們卻是要通過占卜考核的。克裡斯忽然想起,卡帕斯是審判廷的高階法師,他的占卜技能應該不差。
他試探性看向了卡帕斯:“要不然,你占卜一下?”
卡帕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有跟安瑞克相關的東西嗎?”他一直以為克裡斯身上沒有和安瑞克有關的東西,畢竟如果有的話,克裡斯應該早就通過占卜定位到了安瑞克,或者安瑞克的屍體。
克裡斯無端覺得有點心虛,但還是從內兜裡掏出了那顆安瑞克給他的紫水晶:“有。”
卡帕斯這一瞬間居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但還是忍住了笑話克裡斯占卜都學不好的衝動,也沒數落他怎麼不早點想起來讓自己做個占卜,隻是隨手接過了克裡斯遞過來的水晶。但水晶入手的那一刻,他就臉色一沉,察覺到了不對。
“安瑞克的固靈?”
普通人成為法師以後,都會選擇一樣命運晶石作為自己穩固靈性的外物。法師們的力量來源於神明和世界,但神明和世界各有意誌,與人性相斥。這種相斥會讓人類的“靈”被來源於神明與世界的法術力量撕碎,導致法師們失去理智,變成瘋子。更有甚者,對於部分修行特殊法術的法師,尤其是早期還未受到審判廷製裁的禁忌法師們而言,他們法術力量的來源更為邪異,一旦身為人的靈被法術力量摧毀,他們就會變成恐怖嗜血的怪物。
而固靈的存在,使得法師們能夠平衡來自世界和神明的法術力量,與自己本身的靈。它們同樣屬於世界力量的一部分,隻是和虛無縹緲的法術力量比起來,它們成為了實物,成為了蘊含靈性的晶石。那位生活的年代離他們十分久遠,以至於連姓名都沒留下來的,創造了法術並將其記錄、傳承下來的第一位法師,教會了後來的法師們利用命運晶石中轉、安撫世界或神明的力量,使之能為人類所用,才使得大陸上建立起一座又一座審判高塔。
固靈是大多數法師們初期的完整力量來源,後來則相當於法師們脆弱靈魂體的保護傘,平衡力量和靈性的容器。相當於法師們的外部心臟,幾乎等同於法師的性命本身。
但安瑞克固靈過於糟糕的狀態,使得卡帕斯甚至顧不上驚訝為什麼他的固靈會在克裡斯手上——那塊紫色的,代表著安瑞克性命的水晶,在卡帕斯眼裡,內部已經碎得像是展開了一層又一層蛛網,隻是那蛛網是黑色的,仿佛有某種肮臟的邪惡力量在中間流淌。這是克裡斯力量太弱,所不能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