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辦法?”克裡斯幾乎毫不猶豫。卡帕斯口中的後果在他看來不值一提,隻要儘量規避受傷的可能性,就等於沒有任何風險。
“我可以用法術讀取這方角落的‘語言’,記憶也包含在內。如果用法術具象出這裡被史密斯封鎖之前的空間,你就可以不受阻礙地進去探索。但因為我的法術領域不包含‘時間’力量,你無法改變幻術空間裡任何物品的狀態。在那裡你隻能觀察,不能觸摸。並且由於這種法術作用的範圍不包括生物的實體,你隻能以幽靈的狀態進入那片空間。一旦在裡麵受到任何傷害——任何傷害的意思是,就算你不小心在某塊尖銳的石頭上擦破點皮也包含在內——你的靈魂體就會受到創傷,進而影響到你的精神和智力狀況。”
卡帕斯在這種時候倒是足夠坦誠,不隱瞞任何細節。
“由於是‘世界記憶講述’的空間,空間裡的一切都會保持在這片區域被史密斯封鎖之前的狀態。這樣的狀態可能會讓我們丟失一部分,尤其是關於史密斯後來對這裡做了些什麼的信息。也有可能你付出了努力,結果卻發現,這裡的異況和安瑞克法師的失蹤並沒有任何聯係。”
“另外,非常重要的一點。這裡應該盤踞著不少魔物,但我並沒有在附近看到它們。也就是說,魔物也許習慣於躲藏在更深的黑暗中,畢竟在現實空間裡,它們似乎可以自由出入史密斯劃定的領地。在你進入那片空間後,失去了我的保護,我並不認為你有能力正麵對抗那些魔物。但要從記憶空間回到現實空間,擺脫危險,你必須從遇到危險的地方回到探索的起點。顯而易見,沒有法術加持時,你的速度比不上魔物。所以如果不慎驚動了記憶空間裡的那些魔物,你十有八九會變成個隻會嘿嘿笑著抓泥巴往嘴裡塞的傻子。”
卡帕斯並沒有因為即將去以身犯險的人不是自己而輕視這一方案的危險程度,把所有的利弊都給克裡斯分析了一遍後,他才最終征求對方的意見:“怎麼樣,要試試嗎?”
克裡斯這次稍微放慢了回答的速度,似乎不再像之前那麼果斷,但答案卻並沒有改變:“試試吧。”
卡帕斯不自覺點了點頭,後退半步後,輕輕抬起手,因為五指並不並攏,倒是呈現出一種近似於“抓握”的手勢。克裡斯看不見他被黑暗掩蓋住的身形,隻能感覺到有法術波動的光芒與隨之而起的勁風自卡帕斯周身流竄。
“諸世舊言,我以為名,萬門之門——”這次克裡斯聽到的不再是卡帕斯的心聲,黑暗中,這位年輕法師的聲音沾染上了一種古老書籍第一次被翻開般的深沉感,隻可惜,他使用的法術咒語克裡斯隻能聽個半懂不懂,“探尋史密斯封鎖這裡之前的過去,求之其一。”
克裡斯緊了緊貼在牆上的手指,在卡帕斯的聲音消失以後,一種難以言喻的肅穆與靜默滾滾而來,讓他無端有一種站在河道中央,看著洪流衝向自己的錯覺。但很快,那種莫名的壓迫感就消失了,打破這種氣氛的是一聲輕微的,大門開合的聲音。
和卡帕斯的法術同根同源的銀白光芒忽而吞沒了他,克裡斯隻來得及就著這一瞬間的光亮看清對自己伸出手來的卡帕斯。那家夥碧綠的眼睛被法術光芒映得晶瑩剔透,仿佛一隻沒有感情的凶殘野獸,與之前撲向他的魔物一般無二。
但很快,克裡斯就因為裹挾住自己的白光過於刺目而閉上了眼。他感覺到那些無形的光芒似乎變成了一隻隻觸手、藤蔓,正在用力拉扯,拖拽他,把他帶入門的那一頭。他並沒有看到卡帕斯口中的“門”,卻能意識到自己剛剛穿過了一扇法術意義上的不具象門扉。
無數不知來源的聲音湧入他的思維。克裡斯似乎聽到了幾萬幾億年前這片大陸還是海洋時海麵上細微的濤聲。有海鷗飛越地平線拍打浪花,有寄居蟹翻動新鮮的螺殼,有微小的生物鑽入沙礫下,發出輕輕的“沙沙”。但同時,他也聽到了另一時間的電閃雷鳴,可怖的天災使河水倒灌,火焰燒毀幾萬幾億年後陸地上生意盎然的森林,有人類、鳥雀,兔子或野狼,甚至巨龍和精靈,瘋狂逃竄,奔向不知在何處的安全鄉,淩亂急切的腳步聲、踩碎樹木枝葉的聲音,與巨翼拍動的聲音,不絕於耳。又有安穩富足的法穆鎮人民在曆史上留下的痕跡,他們或許是現在的法穆鎮居民,或許是現在居民們的先祖,有的唱著豐收的歌,有的抱怨農場主的吝嗇,有的向神明祈禱來年順利,有的哭告命運的不公。
因為被卡帕斯的法術力量保護著,他並沒有因為這些聲音而腦子爆炸,但是很快,那些虛幻的“觸手”放開了他,他周身一涼,感覺到自己正在極速下墜。
萬千世界記憶的聲音瘋狂湧向他,失去卡帕斯力量的保護,他開始頭痛,隻覺得有無數根細小的針刺向了自己的腦袋,無論怎麼遮擋,疼痛都無法減輕。直到落地的一瞬間,那些聲音才猛然安靜下來。
耳邊的嘈雜消失前一秒,克裡斯隱約聽到兩道和其他生靈都不相同的聲音,飄渺、悠遠,卻又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你已經瘋了嗎?”克裡斯沒能完整聽清的那個詞,似乎是一個名字。
“那請您■■我吧,我願意為■■而■。”
但很快,克裡斯就沒有心情去關注那兩句沒有上下文,詞句也不算完整的古怪對話了。他的腦袋猛然一痛,像是顱骨被某種利器貫穿了一樣,這讓他反射性貼著牆“蹲”到了地上,喘了好一會氣才稍微緩過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