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副雕刻畫的內容,克裡斯瞳孔微縮,忍不住伸手去碰那片被填充進去以表現血色海洋的紅顏料。但當指尖穿過那片石壁後,他又反應過來自己碰不到東西,隻好低頭把鼻尖湊上去聞了聞。確定這種紅色並非真正的血液紅,也與邪惡力量無關,克裡斯才稍微鬆了口氣,但神色卻越發凝重。
根據石刻切麵和顏料的新鮮程度判斷,這副畫應該是近期才雕刻上去的,不出意外的話,多半是那位邪神信徒的傑作。因為經驗的匱乏,克裡斯還無法肯定那位信徒供奉的究竟是一位真邪神,還是某些騙子用於斂財編造出來的假神,但因為深知邪|教信仰的危害性,他還是認真記下了畫上的內容。
一個神明形象的八翼男性屠殺了一條六翼巨龍,克裡斯暫時想不出裡麵有什麼深層含義,但是血紅色的海洋他卻不算陌生。諾西亞帝國以北就有一片紅色的海洋,諾西亞人稱它為北海。它隔斷諾西亞王國所在的索德裡新洲與世界極北的冰川,向東途徑納卡-克烈海,流入巴布倫斯大洋。北海並不像石壁上的畫那樣紅得邪異,但確確實實一直保持著那種血染的顏色。奇怪的是,與北海存在海域相接的新洲洋與納卡-克烈海都是正常的蔚藍色,隻有北海永遠豔紅,這一直被索德裡新洲的地理學家們當做一個重要的課題研究著。
北海的紅,是被神話巨龍的血渲染而成的紅色?克裡斯象征性捂了下嘴,想起安瑞克曾經告訴過自己的一條信息。這在審判廷裡的法師們之間是一條常識,北海之上似乎殘留著一股奇怪的力量,但不同於世界與四位神明的力量,它要顯得更為癲狂、凶狠。法師們需要儘量避免靠近那裡,北海狀態古怪的力量會侵蝕法師們的靈,長期徘徊於北海之上的法師們無一例外,非死即瘋。
突然,克裡斯想起了安瑞克的老師霍朗·奎恩告訴他的話。審判廷裡留下的信息是安瑞克去了羅德拉港灣,羅德拉港灣正好就在北海沿岸。
隻是巧合,還是這中間有什麼內在關聯?因為擔心安瑞克的安危,克裡斯皺起了眉毛。發現這副石壁雕刻畫無法提供更多的線索後,他果斷起身,飄向了另一邊。
魔物的嘶吼依然斷斷續續,但塞住了耳朵的克裡斯能受到的影響已經很輕微了。他又飄了一圈,發現周圍已經沒有什麼其他特彆值得關注的物品或信息後,略有畏懼地看向更深的黑暗,那些有著數以百計的魔物。它們對他的存在一無所覺,休憩的姿勢千奇百怪,有的正蜷縮在地麵上,有的正吊在半空中,有的甚至吸附在牆壁上。
不隻是卡帕斯口中的午夜行者,克裡斯還看到了許多自己認識或不認識的其他品種。有不具有正常生物的軀體,看起來仿佛一大攤粘稠的黑色汙水,連眼睛都是液體的“米亞波斯”,有渾身上下隻長著觸手,沒有腦袋也沒有軀乾的“尤裡因斯”,也有沒有實體,仿若鬼魂的幻影“守燈人”。還有部分魔物,因為安瑞克沒有講過,克裡斯叫不出名字。但所有魔物擠在一起,觸手互相交纏,肮臟的黏液從掛在頭頂上的眼珠、鱗片或利齒上滴落而下,與其他魔物的混在一起,顯現出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惡心。
沒辦法再進去了,再進去必然會驚動裡麵的魔物。雖然他無法接觸到這裡的實物,無法對世界記憶的空間做出物質性的影響,但魔物們身上有扭曲的邪惡力量,未必遵從正常的世界法則。既然卡帕斯提到了驚動魔物的下場,那就說明,這裡的魔物也許可以感應到他的靈。
沒有絲毫猶豫,克裡斯從魔物盤踞的黑暗中收回目光,轉頭飄回了起點。看見一開始那堵牆後,他停止了往前飄的動作。
克裡斯嘗試摸了摸麵前那堵牆,手指被空間邊界彈回來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卡帕斯好像沒教過自己出去的辦法。
叫兩聲卡帕斯的名字?克裡斯為難地皺了皺眉,剛準備張口,就被純白的輝光猛地往下一拽。這次,沒等他聽到那些世界記憶中的聲音,靈就已經落回了自己的身體。
“怎麼樣?”維持記憶空間對卡帕斯來講似乎是個不小的消耗,拉回克裡斯的靈後,他放下施法的手,猛然鬆了口氣,甚至有點控製不住的喘息。
回到自己的身體後,克裡斯就恢複了一開始那種在黑暗中目不能視的狀態。他十分謹慎地摸了摸背後的牆壁,找到一開始那條通道的入口後,才用心聲回答卡帕斯:“回地麵上再說,你的狀態不好。”
卡帕斯本來也不想繼續待在這個好像隨時會有魔物衝出來的地方,聞言很快跟上了克裡斯的動作,並在進入通道一分鐘後自覺打了個響指,亮起照明的法術光芒。
兩人回到地麵上並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在地下空間裡待了這麼久以後,地麵上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克裡斯攀爬出草叢,又從通道裡拉出卡帕斯,才算徹底放下了對魔物的戒備,鬆了口氣往地上一坐:“你們的廷長史密斯肯定有問題。”
“怎麼說?”卡帕斯知道以靈魂體的狀態進記憶空間調查很耗費精力,他自己維持記憶空間也消耗了不少力量,此時正疲憊得厲害。見克裡斯直接原地休息,他也就沒顧及形象,挨著克裡斯在地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