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結識了什麼……”伊利亞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頭發現克裡斯已經把那半塊發黴麵包遞到自己眼前時,他差點因為聞到異味的條件反射把克裡斯手裡的東西打飛出去,“咳咳,什麼味道……”
“能占卜嗎?”克裡斯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臟在一瞬間跳得厲害,這不是什麼好的征兆。法師們對法術鑽研得越深,對周圍的人、物乃至世界的感知就越敏銳。雖然他在法術領域內還隻能算剛入了門,但也會在某些特定的條件下預感到接觸過的人陷入危險——就像審判廷剛發現安瑞克失蹤那會,克裡斯頻繁夢魘,主動聯絡安瑞克,幾乎和審判廷同步察覺了異常。當然,要想知道自身的古怪反應是否和身邊其他人的命運有關,這有賴於法師們自身的分辨。
主動屏住呼吸的伊利亞懷疑地看了克裡斯一眼,雖然不情不願,但因為克裡斯的神色足夠凝重,他還是套上手套,接過那塊表麵遍布綠色黴菌的麵包:“好吧,你先出去,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獨處環境。”
克裡斯沒有異議。很快,得出結果的伊利亞示意他進門,並把手裡剩餘的發黴麵包扔在地上:“好奇怪的結果。你要找的人……他在紅日升起之地,亦在銀月歸去之所。他在眺望,在祈禱,在尋覓他靈魂的永眠之鄉,望著紅海之上的烏特拉城邦,但希望破碎。地底在呼喚他,等待著開啟一場盛大的祭典。”
“什麼意思?”克裡斯雖然不能逐字逐句明白伊利亞得出的預示,但直覺這樣的描述不算太好。
伊利亞收回手,令水幕破碎,皺起的眉頭卻沒有鬆開:“紅日升起之地當然是指東邊,銀月歸去之所應該是指西邊,‘祈禱’和‘靈魂的永眠之鄉’這兩個詞帶有一些宗教意味,但具體的啟示意義應該取決於你要找的那個人究竟信仰哪位神明。當然,淺信和泛信的不算。至於紅海之上的烏特拉城邦……我好像在哪裡聽過,但是一時間記不清了。地底,地底象征什麼?盛大祭典又指代什麼?”
“坎德利爾審判廷不是經常吹噓你是最擅長水占卜術的青年法師嗎?”克裡斯沒想到伊利亞這樣的大法師居然還會有讀不懂占卜預示的時候,“你自己也會看不懂占卜結果?”
“法術隻會把世界與命運的預示用現象告訴我們,世界與命運又不會對自己的話做出解釋,就算是看書,你難道就永遠沒有一點看不懂的地方?”出於坎德利爾最年輕的大法師一貫的驕傲,伊利亞毫不客氣地駁回了克裡斯的質疑,“不過目前來看,這位你要找的先生,他在東方也在西方,現在正處於某種困境中,狀況不太好。紅海是北海的古稱,在占卜結果中有時候可以解讀為血液的顏色,有時候可以解讀為北方。奇怪的是,為什麼有人能同時在另一個人的東邊和西邊?難道這世界上有個既算是東方,又算是西方的地方?還是說其實……他被劈成了兩半?”
“劈成了兩半”這種猜測顯然對伊利亞來說還有點過於大膽了,他沒來由地一顫,搖搖頭把這個不合時宜的玩笑甩開,很快在空中重新凝出一道靈活如小蛇一般,向前方湧動的水流:“跟著水的方向走,它會帶你找到你要找的東西。”
克裡斯沒有異議,當即就整理了一下衣領,望向伊利亞,示意可以出發了。伊利亞原本還想讓克裡斯鄭重說兩句請求自己的話,但見他的神情似乎是真有大事發生,也就打消了這種念頭,當即抬手讓那道水流化成一條透明色的小蛇。水蛇吐了吐正在流動著暗潮的信子,親昵地貼上伊利亞指尖,與伊利亞的五指都交纏過一次後,便在伊利亞手心以爬行的動作為兩人指明方向。
“往東走。”伊利亞拉上法師長袍外的兜帽,將那條水流化成的小蛇攏到了袖子底下。克裡斯點點頭,跟著他一塊出了廢棄倉庫的大門。
克裡斯醒來後還沒來得及看時間,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但可以確定的是,已經過了清晨。因為昨天晚上那場雨,法穆鎮的東郊彌漫起了一層霧,使得行走在霧裡的人隻能看到和自己的距離不超過大概一百五十西尺的人和物。出於安全考慮,克裡斯在快步行走的同時靠近了伊利亞所在的方向,但也時刻警惕著周圍的動靜,甚至警惕著伊利亞本人。他沒有忘記,自己和伊利亞的友好關係隻是建立在共同尋找安瑞克的基礎上。
霧氣在克裡斯跟隨著伊利亞走向貴族們的莊園時進一步加深了,濃稠的白色似乎要吞沒身在其中的人。克裡斯攏了攏寬大的風衣,將脖子縮回衣領裡麵。伊利亞倒是絲毫不顯慌張地在霧中行走著,等手心的水流如玻璃般破碎,淌落指尖後,他停下腳步,蹲了下來。
“它說,他就在這裡。”伊利亞皺著眉,撫上地麵覆蓋著草皮的濕潤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