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他的同伴及時發現了他的異樣,卻沒來得及意識到異變的源頭,等叫丹尼爾的家夥臉上已經開始有皮膚爆開,血肉外翻,淌下猩紅的液體時,他也已經直視了附著在克裡斯身上的那雙血色豎瞳,以同樣的方式跪在地上,失去了反抗能力。
克裡斯的眼前隻剩下一片猩紅,耳邊也幾乎在一瞬間沉寂下去。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被什麼東西拖拽著極速下墜,浸沒到了一片冰冷深沉的海水裡,劇烈的壓迫感、窒息感一擁而上,仿佛要撕裂他。他的骨頭即將自行斷裂,從斷口長出什麼嶄新的東西來,那是超越了他本身存在、人類所無法認知到的事物。
而等自他骨髓血肉中重獲新生後,他的軀體、他的靈魂,他的一切,都會成為那一可怖事物成長的養分。
“救、命……”他在一瞬間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喉嚨,想把這聲呼救吐出來,但因為那種籠罩周身的陰冷越來越實質化,他也越來越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幾乎變摸為掐,自己扼住了自己的喉嚨,下一秒便踉蹌跪倒在地。
這一切發生得並不激烈,似乎是引起異變的邪惡力量有意隱藏動靜。克裡斯甚至沒有聽到那種令人想要發狂的、據說來自於古老邪神的,等同於瘋狂與墮落本身的嘶語,隻感覺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怖正向自己奔湧而來。那種恐怖比起一種“體驗”,更像是一種卡帕斯口中的世界“語言”,一種實質,如風、如水,與世界上的萬物彆無二致,隻是更為磅礴、威嚴,且帶有使人發自內心感到恐懼、並為之震顫的力量。
無法拒絕、無法呼救,如影隨形的恐懼。等同於世間所有人的哭嚎,等同於地崩山摧的災難,等同於永無儘頭的黑暗、絕望,等同於籠罩在一切生靈之上的陰影,甚至等同於死亡。
等同於……克裡斯微微睜大了眼睛,在血腥可怖的幻境中抬頭望,目光漸漸越過屍體堆成高山、血液流成長河的地麵,對上了空中一雙巨大到幾乎遮蔽整片天空的、毫無感情的血色豎瞳。
他沒來由十分肯定地,牙尖顫抖著念出了這雙豎瞳主人的名字:“冥河之龍——卡洛斯。”
“閉眼!”忽地,一道熟悉的聲音驟然闖進了克裡斯的耳朵。這一聲仿佛沉悶午後突然敲響的教堂鐘聲,使克裡斯在一瞬間擺脫了那種難以言喻的驚懼狀態,意識飛速恢複清明,按照指引閉上了仍倒映著那雙豎瞳的眼睛。
火燒一樣的感覺瞬間從四肢開始,蔓延到渾身上下,克裡斯感覺周身的冰寒在漸漸融化,“嗚”一聲後,十分狼狽地摔在了地上。那種異樣的撕扯感、思維沉重感和被注視感在他恢複自由行動能力的一瞬間也立即消退,甚至於讓克裡斯渾身一軟。仿佛有什麼古老邪惡的靈從他身上被強行抽走了。
伊利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克裡斯的身後,與之站在一起的還有卡帕斯與其他法穆鎮審判廷成員。此時此刻,伊利亞看了一眼因為疼痛與後怕微微蜷縮起身體的克裡斯,沒有伸手拉他,隻是用右手托著一滴懸空的黑色水滴,神色冷峻:“我就知道,沒有安瑞克看著,你離開坎德利爾以後會不怕死地招惹一些不該招惹的東西。”
卡帕斯雖然從伊利亞話裡讀出了一些信息,但也沒有對此做出評價,隻是不帶什麼情緒地看了克裡斯一眼,公事公辦地吩咐旁邊的人:“克麗絲托,給他們做個淨化。”
那位名叫克麗絲托的女法師點了下頭,很快便讓法師小隊的其他人扶起被克裡斯的異狀波及到的兩位同伴。初步確認他們的精神沒有受到什麼汙染後,克麗絲托將雙手懸浮在兩人額前,低聲誦念起咒語,釋放出淡金色的法術光芒淨化二人身上殘留的邪惡力量。
由於剛剛來自於“冥河之龍”卡洛斯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克裡斯還沒有完全從那種恐懼中抽離出來,即便克麗絲托給他做完淨化,還額外安慰了幾句“沒事了”,他也仍舊覺得思維呆板、僵硬,隻能愣愣地看著伊利亞手中那滴明顯蘊含著邪惡力量的水滴。
“先回審判廷,周圍恐怕還會出現什麼異狀。”伊利亞作為坎德利爾最年輕的大法師,對類似事件的處理比在場的其他人都有經驗。卡帕斯也沒什麼意見,在和伊利亞聯手設立了一個更持久、覆蓋範圍更廣的領地法術後,一行人離開了挖出鐵盒的樹林。
克裡斯作為傷員,是和那兩名被自己波及的無辜法師一起,跟在隊伍的最後麵進的審判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