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 達倫·米勒,是那天搭訕自己……(1 / 2)

第八道門 薛寒山 3725 字 9個月前

克麗絲托在三年前因審判廷的規定從索菲亞三角洲一帶來到法穆鎮,之後一直沒離開過本地。而坎德利爾審判廷並沒有對全國上下的法師下達搜尋安瑞克的任務,克麗絲托並不知道安瑞克失蹤的事。看見克裡斯下意識表露出擔憂,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克裡斯的肩膀:“安瑞克大人會沒事的。”

克裡斯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傾訴。片刻的沉默後,他側過頭看向馬車鑲著玻璃的車窗外。樹木與枯黃草葉的影子在馬車的行進中不算緩慢地倒退著,因為兩天前的雨,摻雜在落葉木中的少數常青品種竟然罕見地在秋天呈現出了飽滿的綠色。道路不算平坦,克麗絲托美麗的金發在輕微的顛簸中晃動出少女一般的活潑,在克裡斯眼中,路旁的樹葉似乎也在為寒風顫抖。當然,沒有田野裡的農奴們顫抖得厲害。他的視線在接觸到人類身影的一瞬間便朝農田裡投了過去,在那裡,不少衣衫單薄的人正被馬車的車輪聲驚動,抬起頭來朝這邊望。

克裡斯並不能對上那些人遙遠的視線。他在馬車上,而那些農奴在田野裡,隻是一個個埋在土壤裡的灰色斑點。據伊利亞說,坎德利爾最近一直在接連不停地下雪。安瑞克教過他的地理知識則告訴他,過了舊曆十一月進入舊曆十二月後,佩倫州附近的河流就會結冰。佩倫州、坎德利爾與法穆鎮的緯度其實都差得不多,克裡斯這段時間在法穆鎮已經開始感受到寒冷了。即便是罩著審判廷統一的冬式法師長袍,附近沒有熱源的情況下,克裡斯依然覺得手腳冰涼。但那些農奴們隻是戴著破舊的帽子,穿著薄得可憐的夏衣,就那樣在寒風吹拂的田野裡勞作。

“他們在做什麼?”克裡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些抬起頭來的灰色斑點,像是冰塊一樣讓人想打個激靈。他不明白為什麼冬天都要來了,農作物已經收割完了,農奴們仍然不能坐到有溫暖壁爐的房子裡休息。

克麗絲托朝車窗外看了一眼,耐心給克裡斯解釋:“他們需要提前在土壤裡埋好肥料。主說,祂允許世人有十七日不被打擾的安眠,於是將最美好的夢境藏在新年到來前的十七天。信仰救贖的農場主們通常不會讓農奴們在新年前的十七天下地勞作,因此,許多來年播種前的工作需要在十七日禮之前完成。”

克裡斯點點頭,又忽然從克麗絲托的話裡讀出一條暗藏的信息:“你好像很了解這些事?”

“我的母親曾經為一位農場主飼養火雞,”克麗絲托笑了笑,並不像某些成名已久的法師們那樣避諱提及自己的出身,“我還小的時候,總是對農場裡的事情很好奇,經常會問母親相關的問題。”

因為不確定那時候的回憶對克麗絲托而言究竟是遺憾還是美好,克裡斯沒再接著問。審判廷的馬車在抵達第一戶莊園後,緩緩停下。克裡斯跟在隊伍裡聽卡帕斯向伊利亞介紹那位莊園主,沒記住對方的名字,但看見了伊利亞打出的暗號,因此很快便趁人群不注意脫離了隊伍,拉緊法師長袍上的兜帽小跑向農奴們的住所。

和莊園主們高貴、精致的生活不同。農奴們的房屋毫不例外,是低矮、醜陋,甚至千瘡百孔的。克裡斯穿過田野後,第一時間甚至沒能認出這是住人的房子。因為這個時候大部分能自由活動的農奴都在田野裡,這裡的房屋裡十分空蕩,克裡斯找了好一會,才發現一間有人的屋子。屋子裡是一對臥病在床的夫妻,大概是因為他們的老爺害怕他們染的是流疫,會傳染給其他農奴,所以並沒有要求他們加入勞作,隻是把他們的窗子以黑布遮了一半,用木板釘住。

克裡斯推了推門,發現門似乎被誰封死了,沒辦法打開。不得已,他隻能來到窗戶邊上,敲擊上麵的木條。

但屋內的人並沒有被他弄出的響動吸引來注意力,興許是他們咳得太大聲,蓋過了克裡斯敲窗的聲音。克裡斯聽到屋子裡傳來一陣小孩的啼哭,很快,那對夫妻中的妻子也開始嗚嗚地哭,像是被寒風猛烈倒灌的壁爐煙囪所發出的聲音:“史蒂夫,想想辦法吧,班傑明都餓得要暈過去了。你看看他的臉色,我真害怕我們的小天使明天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去看看爐灶底下的黑盒子裡還有沒有吃的,我記得還有半塊我上個月最後從傑裡德老爺那裡求來的麵包。”克裡斯聽到她的丈夫咳嗽著回應了她,他把眼睛貼到黑布和木條之間那條縫隙上,試圖看清裡麵的場景,但那對夫妻沒有點燈——或許是因為沒有錢點——以至於屋子裡黑得像是跟外麵處於相反的時間一樣。

很快黑暗中傳來妻子走動的聲音,克裡斯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才想起自己也沒有攜帶食物出門的習慣。很快,屋裡的氣氛便彌漫開一股絕望:“那半塊麵包已經吃完了。天主啊,我可憐的班傑明!”

“不用惦記那位天主了!”名叫史蒂夫的丈夫有些氣惱起來,但很快這種氣惱就引起了一陣更劇烈的咳嗽,“‘救贖’不是屬於我們這種人的天主,祂隻是老爺們的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