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伊利亞沒有朝他伸出手,一道冰冷……(2 / 2)

第八道門 薛寒山 4117 字 9個月前

在一片猩紅中摸索並辨認方向花費了他一點時間,克裡斯不敢再次靠近地窖的中央,怕又被不好的東西糾纏上,隻能在邊緣徘徊了一圈。踩到上行的樓梯後,他緩慢踏出一步,地窖裡的陰冷感猛然加重,好像有一雙血色的眼睛突然自黑暗中浮現了出來,陰森而惡意地盯著他瘦削的肩膀。但克裡斯忍著恐懼感,沒有回頭,又踏出了第二步。

這一瞬,周遭流動的空氣都仿佛活了過來。一陣劇烈的拉拽感讓克裡斯險些摔倒在地,無數難以聽清具體內容的聲音在一瞬間湧入克裡斯的腦海,克裡斯的頭像是被狠狠敲了一錘,一邊嗡嗡作響,一邊撕裂般疼痛。仿佛他旁邊有成千上萬的亡靈,擠滿了這個地窖,或者比成千上萬還要多。他們互不相讓、吵吵嚷嚷地哭訴著自己悲慘的死因,用力拉扯著克裡斯,不讓他離開這口巨大的“棺材”。克裡斯又往前邁了一步,但由於那種拉拽感越發近乎實質,這次他“咚”一聲便栽倒在地,額頭猛然磕上台階,很快就滲出一道血痕來。

躁動的黑暗愈發張狂,這次就連克裡斯都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蠢蠢欲動的邪惡力量。無法擺脫的泣訴漸漸變成了扭曲又陰暗的嘶叫,耳腔裡的虛幻擠壓感讓克裡斯痛呼出聲,蜷縮起身體抱住腦袋。這一次,那些令人恐懼的呼喊漸漸有了實質。

或是像某些傳言中,那位大占卜家對他一生做出的預先審判——“來自地獄的孩子啊,安眠吧。死寂是你唯一的歸路。”

或是像那位將要繼承皮埃爾二世,也就是他們父親王位的大王兄推搡戲弄中對他說出、後來也得到了印證的惡語——“真不知道安瑞克怎麼會對你另眼相待,像你這種天生邪惡的小怪物,隻會給周圍的人帶來厄運,他也不怕被你害死。”

或是預想中安瑞克,甚至將來可能走向同樣命運的伊利亞、克麗絲托、卡帕斯在黑暗中的求救——“克裡斯,救救我,救救我……為什麼不來救我?”

當然,最後這一切都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像是對著他控訴、求救的人,都死在了他對“既定命運”的反抗裡。而這死一般寂靜的黑暗中,忽然又響起了另一道冷厲的聲音,作為這場戲最後的尾聲:“你果然是個隻會給彆人帶來厄運的,地獄使魔啊,克裡斯。”

克裡斯猛地抬起頭,那扇原本似乎遙不可及的地窖小門被人打開了。他看不清東西,隻能從眼前猩紅的色澤判斷出周圍是明是暗。而這一刻,在一聲輕微的“哢噠”後,地窖小門的鎖被人打開了,克裡斯看到光線穿透黑暗,撒到他麵前,他眼中刺目的暗紅,在一瞬間變亮、變豔,變得更像新鮮、真實,正在流淌的血液。

是伊利亞,他有救了。克裡斯強行從那種困縛的痛苦中掙紮出來,伸出手去夠上麵一級的台階,背後用力拉拽著他的虛幻亡靈也似乎被光燙到,鑽回了黑暗裡。克裡斯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伸出手去夠伊利亞,想讓伊利亞拉他一把,卻隻是聽到了一道輕微的水流凝聚聲,和對方停留在自己麵前,靴子落地的一聲“噠”。

伊利亞沒有朝他伸出手,一道冰冷的水刃貫穿了他的胸口。

克裡斯愣住了,以至於遲了好一會,才從那種喜出望外中回過神,漸漸感受到被捅穿心臟的疼痛,進而捂住自己胸口湧出來的溫熱鮮血。他聽到它們在間隔極長的“啪”聲中鑽出自己的指縫,滴落到地上。

伊利亞扶住他的身體,動作利落而優雅地抽出水刃,克裡斯看不到他,隻能聞到伊利亞身上那種被審判塔老舊藏書熏陶出來的淡淡墨香,以及獨屬於水係法師的海風氣息。緊接著,滾燙的血便泄洪一般自胸口湧出,克裡斯再也捂不住。似乎就連他渾身上下的所有溫度,都在這一瞬間隨著利刃一起被抽離了。

克裡斯痛得說不出話來,在伊利亞鬆手後,第一時間摔倒在地上。

無法拒絕、無法呼救,如影隨形的恐懼。伊利亞背叛了他的信任。

克裡斯連怨恨的情緒都還沒來得及生成,疼痛和源自死亡的恐懼占據了他全部的思緒,就連隻剩一片血紅的視線都漸漸模糊、虛化。他再也無法支撐,緩慢、僵硬地闔上了眸子。像隻失去操縱者的提線木偶一樣,支離破碎地倒在地上,胸腔裡淌出的血液在地麵上蔓延開來,漸漸繪出一朵血色的花。

他的指尖還按在心臟上方,但在生命狂熱的最終謝幕後,那顆心臟已經不再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