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亞改變了坐姿。但克裡斯突如其來的戒備並沒有讓他感到生氣。
“如果你非要理解為監視的話,”當然,他也並不否認克裡斯的質疑,“雖然皇帝陛下讓羅德裡格公爵撫養你,平時也不太關心你在公爵府的情況,但是,克裡斯,你畢竟是諾西亞的三王子。你擅自離開坎德利爾,會給很多人帶來麻煩。也許站在你的角度,他們對你並不友善。你不關心他們的死活,也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裡,有任何一件應該和他們扯上關係。但是在皇帝陛下眼裡,他們是三王子克裡斯的仆傭、三王子克裡斯的教師,或是三王子克裡斯的教父。如果你在外麵出了事,總要有人給王室一個交代。彆急著反駁,相信我,即便你沒有多少關係親近的仆傭,教過你的教師們也已經因為各種原因卸職離去,在羅德裡格公爵不可能為這件事情負責的前提下,會有無數人被拉出來頂罪——以一些在你看來十分荒謬的形式。”
克裡斯咬緊的牙關有些鬆動,但他依然為伊利亞的行為而感到生氣:“所以你就能不征求我的同意,暗中施展法術,對我進行監視?”
伊利亞表情不變:“這是必要的保護。以你的法術水平和社會經驗,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行動。而且,我沒有窺探彆人隱私的興趣,隻有在法術鏈接出現危險預警時,才會具現你當時的情況。”
聽起來倒是很合理的解釋。理智上,克裡斯必須得承認,伊利亞說的是對的。但克裡斯依然覺得生氣,以至於他自己都不太明白氣憤的來由,甚至組織不出反駁的語言。畢竟“那也不能改變你就是在不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監視我”這種話,重複多了,反而像是他在辜負伊利亞難得的好意一樣。
“我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回坎德利爾的。”最終,克裡斯選擇回到一開始的話題裡跟伊利亞對峙。
按照往常他和伊利亞相處的情況,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吵起來了,但今天伊利亞居然格外耐心。伊利亞伸了伸腿,用一種平時隻有安瑞克才會用的溫和語氣勸他:“法穆鎮的情況開始變得複雜了。雖然在你看來,一切可能還是風平浪靜的,但危險就藏在水麵下。有很多征兆,你因為法術水平不夠,對它們沒有感知,但它們已經遍布在法穆鎮的每一個角落。”
克裡斯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裡的信息:“你在達倫的莊園裡發現什麼了?”
“我已經向南約克瀚的區域審判廷中央提交了申請,法穆鎮可能要被封鎖一段時間。解決這裡的問題需要多久很難保證,你現在不回坎德利爾,說不定等到了舊曆新年,這裡就出不去了。”伊利亞沒有正麵回答他。
他的態度讓克裡斯有點惱火,畢竟克裡斯自己得到了有用的信息,總是第一時間告訴伊利亞。為了避免這場對話發展成爭吵,克裡斯背過臉去做了幾次深呼吸:“你在達倫的莊園裡發現了什麼?”
伊利亞的目光隻是微微閃動了一下:“你隻是來找安瑞克的不是嗎?我現在可以肯定,法穆鎮的邪神崇拜事件和安瑞克的失蹤無關,也許你的調查方向真的出了錯誤。等我解決完法穆鎮的問題回到坎德利爾後,我們可以再去羅德拉港灣找找線索。不管怎麼樣……”
“你不是來找安瑞克的?”克裡斯打斷了伊利亞。這次他終於聽懂了伊利亞話裡的意思。
伊利亞的動作和表情都凝固了片刻。但見克裡斯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也終於不再掩飾:“安瑞克說得沒錯,你真的比很多人以為的要更聰明。所以在坎德利爾的時候,你沒有當著我的麵拿出安瑞克的固靈,是因為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害怕我看到他固靈的狀態,不同意你前來調查嗎?”
克裡斯本能地握了下拳,低下頭不再看伊利亞:“在你眼裡,我根本不可能找到安瑞克。甚至路過有人正在打架的街頭,都沒能力保護住自己。”
“很有自知之明,”伊利亞十分“伊利亞”地打斷了他後麵要說的話,“但我需要糾正你,不僅僅是在我眼裡,而是在任何一個法師眼中,都是這樣。如果你不是諾西亞的三王子,具備成為審判廷法師的資格,克裡斯,你連初級法師的測試都過不去。而安瑞克,他是坎德利爾審判廷最優秀的大法師。他任務中涉及到的邪惡力量,根本不是你能對抗的。甚至更大的可能是,你連活下來都做不到。”
克裡斯下意識反駁:“可我來到法穆鎮這麼久,並沒有出什麼問題。那個地窖裡卡洛斯的力量也沒能影響到……”
“那是因為有人在保護你,”伊利亞沒有讓他把話說完,“而現在,法穆鎮出現了更嚴重的問題,那個人不能再分出閒暇來看著你。”
原本還想跟伊利亞爭辯幾句的克裡斯身體一僵,最後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他沉默了好一會,才算找回點自己的聲音:“那你在坎德利爾的時候,為什麼會同意跟我合作尋找安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