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二十三分。”
克裡斯按下懷表的表蓋,將目光從月下滿地亮晶晶的玻璃碎渣中收回,看向米勒男爵的彆墅一樓內那些已經死透了的怪物。
審判廷的法師們最近應該一直在調查米勒莊園的情況,怎麼會沒發現這裡的異常?這些怪物是原本就藏在這棟彆墅裡,還是今晚突然出現的?法穆鎮盤踞魔物的巢穴,入口就在米勒莊園後麵,難道是那些東西入侵了米勒莊園?可是為什麼是今天?之前幾天都沒有異常,今天自己剛被審判廷放出來,一時興起來夜探米勒莊園,就正好碰上了魔物入侵?但那些東西之前在樓下待得太安靜了,不像是突然闖進來的……
忽然,克裡斯意識到了不對,猛地抬頭看向二樓那扇米勒男爵房間的窗戶。
沒有光線的玻璃窗那頭,深沉的暗色仿佛血液流淌。明明那裡並沒有具象出什麼生物的眼睛,但克裡斯就是無端產生了一種“被盯上”的錯覺,這種“被窺視感”甚至比之前那些怪物們隔著玻璃窗看見他時更為扭曲可怖。
陰冷感一瞬間攀上了克裡斯的脊梁骨。
不能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
警惕地盯著那扇窗戶後退了兩步,見裡麵的“東西”的確沒有對自己動手的意思,克裡斯才敢轉身露出後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座莊園。
二樓米勒男爵房間裡的窗簾被一道黑影帶起,飄飛了片刻又重歸平靜,隻有殘留在地麵上的深色水漬,被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月光映得閃閃發亮。
克裡斯出了米勒莊園便一頭撞進前方的樹林。今天法穆鎮的夜晚倒是格外寂靜,連魔物或野獸行走、嘶吼的聲音都聽不到。他手裡沒有燈,隻能靠月光分辨前路。黑暗使人的感官認知被極度放大,也使還沒有減退的恐懼感更加深重,克裡斯跑得喘息起來,卻不敢放慢速度,直到被林間的枯枝絆了一下,摔倒在地,才勉強冷靜了一點。
緩了口氣見身後並沒有怪物追過來,克裡斯才扶著旁邊的樹乾站起身,咳嗽兩聲攏了攏衣領,開始辨認周圍的環境。
因為急著躲避危險,逃離米勒莊園,克裡斯隻是下意識沿直線跑了出來,沒有按照平時習慣的路徑走。此時停下來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跑偏了方向,離平時常住的廢棄倉庫有一段距離了,反倒靠近了另一片莊園區。沒記錯的話,伊利亞卡帕斯他們帶自己來過。
下意識又望了一眼米勒莊園的方向,見自己似乎真的已經擺脫了危險,克裡斯才收回目光,走出這片林子。想到剛剛彆墅裡那些怪物,克裡斯皺了皺眉,一腳踩斷麵前的那截枯枝。
也不知道彆墅房間裡原本那些仆傭去哪了,還有米勒男爵,剛剛也沒在那棟彆墅裡看到什麼疑似人類的屍體。如果怪物是從地底下的魔物巢穴裡爬出來的,沒道理不跟莊園裡的人類發生搏鬥……好吧,準確來說以大多數普通人在魔物麵前的戰鬥力,也許是單方麵淩虐。但無論如何,都應該會留下痕跡才對。可是剛剛他找了一圈,什麼都沒有。
自己進去之前明明耐心觀察過,米勒男爵和他的仆傭們確實在莊園裡啊。難道他們發現魔物要入侵莊園,及時躲起來了?但是如果他們提前發現了征兆,為什麼不通知審判廷的人呢?
不過根據自己那天跟著審判廷法師團拜訪米勒男爵的經曆來看,其實米勒莊園裡原先就很古怪。之前他就猜測過米勒男爵不簡單,隻是米勒夫人的死帶跑了他的注意力,讓他忽視了這一點。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忘記之前伊利亞提到過的,在米勒莊園裡發現了古怪的邪惡力量這件事,直接翻牆進去。
轉上了一條更安全的通往鎮西的路後,克裡斯才算徹底放鬆下來。隻是在下意識摸到腰間的匕首時,手指被冰冷的溫度涼得打了個顫,他的頭腦猛然一醒,意識到了一件更不合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