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但現在,那裡掛了一盞燈——雖然……(2 / 2)

第八道門 薛寒山 3373 字 11個月前

——他從審判塔離開時,布雷爾還給他的私人物品裡,有卡帕斯給他的鋼筆、伊利亞給他的錢幣、安瑞克的法師徽章、懷表,和假身份的證件卡片。並沒有這把匕首!這把匕首作為殺死米勒夫人的凶器,被留在了審判塔裡。克裡斯記得很清楚,它並沒有被自己帶出來。

可是現在它在自己身上,而且好像一直都在自己身上一樣。就在剛才,在米勒莊園裡,他甚至用這把匕首砍斷了一隻怪物的觸手。他也根本沒有意識到匕首出現在自己身上是一件多麼不合理的事情,直到現在。

這一認知讓克裡斯的背後一陣發涼,下意識抽出了匕首放在眼前。銀色的月光在冷刃上劃出一道亮白的折痕,映出克裡斯的眼睛。克裡斯看到刀身上的倒影隨自己一起眨了眨眼,然後古怪地彎了彎眼角,像是似笑非笑。

那隻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裡,猛然綻開了一塊菱形的黑斑,使那隻眼睛瞬間扭曲成了可怖的豎瞳。

“冥河之龍”?

克裡斯一把扔下匕首,毫不猶豫地念了好幾遍“灼光”,直到周圍的枯草都被法術光芒燙出了點莫名的焦糊味,才遲疑著伸手向那把匕首。見匕首上的倒影已經回歸正常,克裡斯鬆了口氣,四下張望兩眼,決定跨越大半個鎮子回到救贖教堂。

米勒莊園今晚的情況需要通知審判廷,彆墅二樓是否還有沒死的怪物,彆墅裡的人類都去了哪裡,都還需要進一步確認。克裡斯可以肯定,今天他遇到的這幾隻怪物,比之前遊蕩在樹林裡的大多數低智魔物要聰明一點,或許危險性更高,如果他們流竄進周圍農奴們的聚居地,可能會造成更大的混亂甚至傷亡。

月色漸冷,克裡斯踩著滿地的枯枝敗葉重新來到了鎮上。由於審判廷從法術層麵上封鎖的是包括東郊在內的整個法穆鎮,克裡斯倒是沒有遇到什麼通行阻礙。鎮上的街道比起東郊的樹林倒是明亮不少,或許是沒有巨大樹木遮擋月光的緣故。克裡斯很容易就順著去時的路重新來到了教堂所在的那條街。

淩晨三四點的時間,街上的所有商鋪都關了門,住戶也不點燈,克裡斯習慣性沿著靠牆的路往前。這次他把衣服扣子全部扣嚴了,風也吹不動他多少衣角,隻是卷起地上的垃圾從這個牆角飛到那個牆角。克裡斯抬頭看了眼審判塔的塔尖,忽然因為一片漆黑的鎮上氛圍,冒出了點隱約的念頭。

沒記錯的話,是三年前的七月份,安瑞克去坎德利爾的鄰州拉格斯特執行任務,據說是抓捕一夥來自北海海岸索密科裡亞州的禁忌法師。當時安瑞克帶隊回到坎德利爾時,那夥禁忌法師也被押送回坎德利爾審判塔,那天應該是下午,有不少人在街上圍觀。他那天是去迎接安瑞克的,但被人群擠在外麵,隻能依稀看到安瑞克慘白的臉色和包著紗布的手臂,沒看多久,就被羅德裡格公爵府的人催著回了家。

之後因為一直掛念著安瑞克受了傷這件事,又沒法截住審判塔裡的法師詢問情況,他費了很大的力氣說服羅德裡格公爵放自己離開公爵府,出去散步,又連詐帶騙地把看守自己的家夥們騙到了審判塔,在審判塔下等了三個小時才遇到一個勉強算認識的法師——也就是坎德利爾大法師五人團之一的克拉倫斯——他求了克拉倫斯很久,克拉倫斯才答應帶他上去看看安瑞克。

那天安瑞克躺在審判塔古樸的法師房間裡,氣質乾淨卻不冷淡。房間裡的窗簾隻拉了一半,床頭放著一本文字古怪,克裡斯看不懂的法術書。窗台邊上放著燭台,掛著“救贖”的聖輝。

寒暄之餘,克裡斯記得他們閒聊到了一些原本無關緊要的話題。臉色蒼白的安瑞克說:“你從小就生活在坎德利爾,羅德裡格公爵府離中央教堂和審判塔不遠啊,居然一直沒發現嗎?徹夜明燈是審判塔的慣例,全國各地都是這樣的。這個慣例已經持續幾百年了。或者幽默點說,法師們又不燒燈油。”

而現在,在三年後的法穆鎮。克裡斯抬了下頭,高聳的審判塔裡漆黑一片,沒有火焰妖怪的嬉笑嘶喊聲,也沒有永不熄滅的徹夜長燈。那裡漆黑一片,了無聲息,就像幾個小時前,克裡斯眼前的米勒莊園一樣。

克裡斯沒什麼情緒地垂了下眸子,又很快下意識將目光投向另一處的街角。來到法穆鎮以後,因為調查各種怪談,他經常經過這裡。幾天前,伊利亞利用傳送法術跟他在這個街角碰麵,克裡斯記得,當天他還在想“什麼時候諾西亞能和科弗迪亞一樣裝上路燈就好了”。那天街邊沒有路燈,昨天晚上天黑以後,十點多,他從這裡路過的時候也沒有。

但現在,那裡掛了一盞燈——雖然火光看起來已經滅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