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差 克裡斯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1 / 2)

第八道門 薛寒山 3417 字 9個月前

懷表上的指針走到“四點五十三分”,克裡斯在教堂緊閉的大門前停住腳步。

整個法穆鎮被一片死亡般的寂靜籠罩著,天空中沒有星星,夜幕如同畫家潑上去的一桶藍黑色顏料,深邃又濃稠。月光卻依然明亮、皎潔,將克裡斯的影子拉成斷折的怪物,落在救贖教堂門口。

克裡斯伸出手推開教堂大門,“吱呀”一聲,細長的黑影便隨著門開的聲音朝著教堂裡的一排排坐席探了頭。緩慢有力的腳步聲被黑夜的寂靜襯得清晰可聞,走進教堂的克裡斯順手關上了門,將目光投向教堂中央的救贖聖徽。暗紅的水滴形狀落在克裡斯眼底,縮小成了一個深色的點,在那其中,也就是水滴狀聖徽的後麵,救贖教會信奉的天主,正仿佛悲憫又仿佛冷漠地注視著教堂裡的一切生物與死物。

克裡斯從靜默的兩列坐席之間往前走,步履緩慢得近乎虔誠。教堂窗外起了風,但屋內卻依然寂靜著。透過模糊的玻璃麵,外麵的情形依稀可以被教堂內的人看清。重重疊疊的黑影覆蓋而上,或許是樹木,或許是房屋,又或許是彆的什麼。它們將這座教堂包圍,裹挾起來,仿佛一隻隻無聲無息的怪物,疊在一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座天主的聖堂。

教堂裡的克裡斯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他隻是目標明確地在坐席長椅旁不知道由誰遺失的《救贖舊約》前停下步。目光微斂,伸出手去將那本聖典拿到了手上。

救贖教會的教士不可能不收拾教堂裡的雜物,幾天前他就在教堂裡,同樣的位置,看到過這本書。克裡斯翻開這本《救贖舊約》的封皮,看到了熟悉的劃痕。第二次遇到米勒夫人,從米勒莊園出來當天,他也在這裡翻閱過這本《救贖舊約》,第一頁的劃痕,就是他出於長期的閱讀習慣,下意識用指甲磨蹭邊角留下的。克裡斯記得很清楚。

用食指指腹輕輕按了按自己幾天前留下的劃痕後,克裡斯繼續翻開這本《救贖舊約》,看到自己想找的段落後,下意識低聲念了出來:“白晝是世界的明麵,祂是原初的正確與善良。黑夜則與之相對,是世界的暗麵,祂是原初的錯誤與邪惡。祂們是時之神的父與母。”

“卡洛斯,又叫‘冥河之龍’,死亡的化身,世間一切恐懼的本源,也有人稱之為……”意識到自己抓住了什麼關鍵的克裡斯合上書,看了一眼窗外重重疊疊的可怖黑影,停頓了好一會,才接上剛剛的話,“混亂顛倒的寂無之主。”

“神明的頌詞或許會誇大,但尊稱應該不會。所以邪神尊稱裡的詞彙,也許都有它對應的現實暗示。既然卡洛斯被稱為混亂顛倒的寂無之主,卡洛斯就應該具備和‘混亂顛倒’相關的力量。伊利亞說,我會來到法穆鎮,或許是受到了邪惡力量的故意引導。雖然目前還不清楚已經發生的事情裡,哪些是“冥河之龍”一方的手筆,哪些是另一位的手筆。但顯而易見的是,認知扭曲、現實扭曲,這很符合‘混亂顛倒’的特征。”

“不應該出現在我身上的匕首、原本街上沒有的路燈,消失的米勒莊園仆傭和突然出現的怪物……”

“那天離開米勒莊園以後,我和審判廷法師們都一致忘記交換信息、分析線索,這一不合邏輯的發展;今天我完全忽視米勒莊園的危險性,直接翻牆進去,這一現在想想甚至讓我自己都覺得當時是不是發了瘋的行為……”

“卡帕斯說,我們的行為或許在一定程度上被某些東西扭曲了。伊利亞說,有些邪惡力量的汙染,甚至很難察覺到任何征兆。伊利亞還說,不要隨便相信任何人。”

克裡斯轉頭看向旁邊沒有一絲光亮的審判塔。隔著模糊的玻璃窗麵,那座高塔顯得壓抑、灰敗,仿佛一根倒插在大地上的巨大龍骨。

克裡斯又看了一眼懷表,表盤上顯示,現在是淩晨五點零七分。天主聖徽的影子落在教堂地麵上,克裡斯放緩呼吸,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懷表上的時間已經顯示為“五點零八分”了。

風聲愈厲。可怖的黑影徹底壓上了教堂的台階,思維停滯住的克裡斯放下手裡的《救贖舊約》,深吸一口氣,在坐席區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黑夜下的萬物都顯得荒誕不經,寂靜如死。

“或許是我瘋了,”克裡斯閉上眼,緩緩呼了口氣,“或許我今晚沒有去過米勒莊園,甚至或許我沒有被米勒夫人誣陷過,或許我連跟卡帕斯夜探魔物巢穴都還沒去,伊利亞還沒有來到法穆鎮。沒有什麼‘地下神堂’,我隻是走進了審判塔,認識了卡帕斯,然後在救贖教堂裡認識了米勒夫人,於是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今天還不是我被釋放出審判塔的舊曆十二月八日,今天是我第一次走進法穆鎮審判塔的……”

思緒在這一刻忽地頓止,克裡斯猛然抬起頭。救贖的聖徽鮮紅如血,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在地。

“我第一次走進法穆鎮審判塔當天,是舊曆十二月十八日。法穆鎮的秋收、追肥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