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隆納多詩人路易斯的詩集讓克裡斯慢慢開始打起盹來,克麗絲托將客廳稍作收拾,上了閣樓。
“你不應該跟這個女法師回來的,”安靜了一下午的《布利閔筆記》終於重新出聲了,此前礙於克麗絲托在場,它一直沒找到機會跟克裡斯交流,“你現在應該儘快找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獨處,跟我簽訂法術契約。”
克裡斯看了一眼克麗絲托離去的方向,換了個手撐著頭:“在審判塔裡的時候她就懷疑我了,你沒發現嗎?現在看來,就算我不跟她回家,她也會用一些法術手段監視我,或者把我今天的所作所為報告給卡帕斯。”
克麗絲托雖然善良、熱誠,但也聰明,不盲目。克裡斯可以肯定,自己堅持要親身進入審判塔的行為,和在十一號藏書間裡看似合理實則反常的舉動,都已經引起了她的注意。隻是因為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她才沒有直接開口質詢而已。
《布利閔筆記》以前從來沒離開過法穆鎮十一號藏書間的大門,顯然不認識卡帕斯這個言靈法師。它在克裡斯的衣袋裡震動了一下,似乎在嘗試自行翻頁,但很快就被克裡斯按住了:“這都不重要,我能感覺到這個地方的時空和之前那個房間裡的不太一樣,這裡不太正常。你應該儘快跟我簽訂法術契約。”
克裡斯此前還沒仔細考慮過跟《布利閔筆記》簽訂契約的事情,不管是對米勒夫人,還是對《布利閔筆記》,他都尚且無法完全信任。
“這件事情不急,我還有彆的考慮。如果不想讓我把你燒掉就安靜點。”因為《布利閔筆記》在自己手底下依然掙紮著想要翻頁,克裡斯不得已開口威脅。
口袋裡的書瞬間沒了聲音。
“我把客房收拾好了,”正當克裡斯想再對《布利閔筆記》說點什麼時,克麗絲托從閣樓上往下探出頭來,“你看看還需要什麼嗎?”
“我並不需要什麼特彆的東西,”聽到她的聲音,克裡斯將按住《布利閔筆記》的那隻手放了下來,順著樓梯上樓,往克麗絲托背後看了兩眼,“謝謝您,能睡在床上就已經很好了。”
克麗絲托背後敞開的房門裡,擺著一張鋪有淡藍色床單的單人床,窗戶就在床對麵。
克麗絲托扶著門把手笑了笑,似乎對他的客氣很無奈:“不用總是說謝謝,也不要對我用敬語。難道你想讓我叫你克裡斯殿下嗎?”
這個玩笑讓克裡斯想起了卡帕斯叫自己“克裡斯殿下”時那種古怪得說不出來的語氣,他搖了搖頭,往前走了兩步。克麗絲托意識到他是想看看房間裡的陳設,很快便側了下身體,給他讓出一條路來。克裡斯靠到窗戶旁邊往外望,發現對麵房屋的主人在院子裡開辟出了一座小花園,隻是因為現在已經是十二月,花園裡沒剩下什麼花,隻餘留一堆枯枝敗葉。
“那裡已經荒廢很久了,史密斯大人還沒有成為法穆鎮審判廷廷長之前,曾在那裡居住。”見克裡斯遲遲沒有收回目光,克麗絲托十分貼心地為他解釋。
“史密斯?”想起那個黑發藍瞳,疑點眾多的審判廷廷長,克裡斯皺了下眉,稍作考慮後,將目光轉向克麗絲托,“從外貌上來看,他不像是個純正的諾西亞人,我聽說他是米勒夫人的情夫。”
克裡斯主動提起“情夫”這個話題,讓克麗絲托下意識咳嗽了兩聲。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情緒,克麗絲托將目光看向一邊:“你這個年紀,怎麼就開始打聽這些了?史密斯大人確實有一半的科弗迪亞血統,他的母親是一位科弗迪亞商人的女兒。”
克麗絲托刻意回避了最關鍵的問題,這並不出乎克裡斯的意料。但米勒夫人和史密斯分彆在法穆鎮諸多事件中起到的一些作用,又讓他不能放過這麼一個探究真相的機會:“所以他到底是不是米勒夫人的情夫?”
“你……”克麗絲托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刨根問底,遲疑了好一會,才輕輕歎了口氣,“好吧,如果你實在想知道,我可以陪你聊聊這件事。但是,在外麵不要和彆人討論這個話題,好嗎克裡斯?”
“當然。”克裡斯並不猶豫。
克麗絲托又看了他好一會,才收回目光,開始組織語言向他描述米勒夫人和史密斯的事情:“鎮上所有人都認為他們之間存在不正當關係。我來法穆鎮的時間不算太長,才兩三年,很多事情都是聽說,對米勒夫人接觸得也不多。但我覺得,她並不像‘那種人’。那種人——你知道,溫林頓貴族那樣的作風。已婚男士會找情婦,已婚女士會找情夫,在溫林頓很常見,但諾西亞顯然沒有這樣的風俗。米勒夫人跟典型的溫林頓人可一點兒都不像。”
克裡斯低下頭,想起了米勒夫人那雙迷人的藍色眼睛。她總是在笑,眸子跟著嘴角一起笑,但眼睛深處卻沒有真切的愉悅。或許是因為她的外貌實在太美麗、太精致,這樣笑著反而讓人覺得空洞,帶點不明來由的哀戚。
“聽說米勒夫人和史密斯大人很早就認識,曾經是戀人。但是後來,米勒夫人為了男爵夫人的身份,拋棄了史密斯大人,選擇跟現在的丈夫米勒男爵結婚。史密斯大人是為了她,才來到了法穆鎮。但是說實話,我認為這些傳言裡有不合邏輯的地方。法師的正式屬地,並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中央審判廷的任命可以靠努力提升法術水平和積累功勳拿到,想去坎德利爾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但法穆鎮不是南約克瀚中央審判廷所在地。來地方審判廷的法師任命都是隨機的。史密斯的主觀意願並不能影響他成為正式法師以後的歸屬地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