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史密斯的身影在深黑異色中無聲落地,伴隨著滾落的火光,無數惡靈撕裂了現實的界限,互相擁擠著衝向克裡斯。
“快跑!遠離他們的祭壇!”麵對這種一眼就能看出結果的戰局,《布利閔筆記》顯得十分焦躁。克裡斯從達倫·米勒身邊退開,想施展法術攔住史密斯的召喚物,然而卻沒有成功。他的腦子裡猛然抽痛了一下,之前救伊利亞時的消耗還沒有恢複。
在這些審判廷大法師麵前,他還是太過弱小了。
就在這一瞬間,趁著克裡斯因疼痛短暫愣神的空檔,達倫撲上來扯住了他的肩膀。魔物化的爪尖深深紮進克裡斯的骨肉,克裡斯躲閃得不夠及時,肩頭猛然被帶出四道又長又深的血痕。近乎瘋魔的惡靈尖嘯著,在整片天地間橫衝直撞。克裡斯揮著匕首砍向達倫的手臂,成功將對方逼退,卻實在來不及躲避惡靈和死屍的追逐。見他這邊嚴重失利,那隻疑似科拉隆侍從的古怪靈體終於放棄了周邊的怪物,轉而以最快的速度掠向克裡斯所在的祭台。
“爆!”呼嘯的風聲中,克裡斯聽到那家夥念了一句什麼。瞬間,整片天地都像是湖水泛起波紋般震顫了一下,像是人對世界的感知被無端切斷,又以極快的速度恢複過來一樣。
克裡斯意識到,這個世界裡的某種規則被扭曲了一瞬間。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這種感知,無數聲炸響由遠及近地響起。克裡斯本能抬手擋住臉,便感覺到一股惡臭撲麵而來。伴隨著肉塊與血水的飛濺,那些近在咫尺的死屍已經變成了一片片殘肢碎骨。惡靈的尖嘯聲戛然而止,它們的存在被扭曲,虛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裂,進而消散在空中。
克裡斯還沒緩過氣來,疑似科拉隆侍從的虛影似乎忽然凝實了一點。靠近克裡斯的一瞬間,它微微彎腰,扣住克裡斯將他扶了起來——世界的法則受到了篡改,它的存在形式竟然在無聲無息間變成了實體。
克裡斯肩頭的傷口還在淌著血,一時間連思維都有點斷裂。他胸口起伏著,艱難地呼吸,身體微微顫抖,直到身旁的家夥再次出招與史密斯對上,才稍回過神,開始猛烈地咳嗽。
這家夥……或許應該直接稱它為科拉隆的侍從。剛才一晃眼,克裡斯才真正看清了它的樣子。曳地的黑袍,比卡洛斯信徒的黑袍色澤更深。它沒有臉,黑袍底下沒有血肉。剛剛扶起他的時候,它的手給人一種毫無緩衝的冷硬感。克裡斯沒看到它袖子底下的具體情形,但他懷疑,那裡麵是一把腐朽的白骨。
倒真有點像一個腐朽而聖潔的神使。
“去祭壇上。”離開了他的身體,對方的聲音便不再和從前一樣具有生命力,反而顯得空曠、渺遠,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感。有它頂住來自史密斯那群人的壓力,克裡斯可以相對自由地在祭台邊小範圍活動了。由於思考能力還沒完全恢複,他本能地踉蹌兩步,試圖按照它的話去做。幸而還沒真正走上祭壇,《布利閔筆記》的喊叫聲便重新喚回了他的神思:“不要去!它要以祭破祭,你是它選定的祭品!”
“以祭破祭?”思維尚且有些凝滯的克裡斯皺了下眉,下意識重複了一遍《布利閔筆記》的用詞。
《布利閔筆記》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或許是由於科拉隆侍從使用的法則係法術在某些層麵上也影響了他和《布利閔筆記》的靈魂鏈接。
“你還沒明白嗎?那條龍的信徒需要完成一場規模龐大的祭祀,喚醒自己信仰的主,這裡隻是個開始。但那種程度的祭祀,即使隻是第一場大祭,需要的犧牲數量也是你難以想象的。拿這一整個鎮子的人來血祭,甚至都遠遠不夠。所以,今天是至關重要的節點,他們要用這場年祭,破除審判廷的封鎖,將汙染散播出去。”
“而那個什麼所謂的‘破序之始’的侍從,這個黑袍怪物——它要破壞這場大祭,但也不僅僅是破壞這場大祭。它們在這個鎮子上蟄伏了這麼久,那兩位自稱神主的家夥也把注意力放在這個鎮子裡這麼久,‘破序之始’不可能不想從這件事情裡額外攫取點什麼。位格不夠自稱真神的邪靈我見得多了,它讓它的侍從盤桓在這裡,一定也有彆的目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敢肯定,它也想在這裡完成一場祭祀。它想在這個最後的節點,搶奪此前那條龍的信徒多次小祭的積累,而你就是它選定的代祭品!”
“代……祭品?”克裡斯扶了下自己沉重的腦袋,一時間不知道該往那邊走了。
……他的思維,他的認知,又被什麼東西阻擾了。或者說……操縱。
“你在猶豫什麼,快去祭壇上!”黑袍的科拉隆侍從在血色的戰場上揮手覆滅了上千亡靈,見克裡斯停在那裡,忍不住出聲催促。
“我知道你是誰了,”克裡斯忍著疼痛半跪了下來,或許是出於人類的生理本能,他的眼眶裡漸漸滲出了一片溫熱的水光,“我知道了,你是故意把我騙來這裡的。原來你真的沒有死,你隻是變成了彆的東西。我之前跟米勒夫人見了那麼多次,竟然一點都沒認出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