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烈火在惡龍的宮殿裡燃燒著。安迪拿起寶劍,衝向了那隻可怖的龐然大物,這是最終的決戰。安迪說:‘親愛的公主殿下啊,如果不能救您離開,我就將為您戰死。’呃……喂,克裡斯,這個故事裡的公主和你一樣,被鎖在裝著玻璃窗的高塔裡呢。說起這個,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個房間出去轉轉啊?”
克裡斯拉開窗戶,他已經長到肩膀上的銀白發絲迅速被風吹得飄飛起來。他用木杆將前一天晚上落在窗台上的雪推到底下的花園裡,往外望去。窗外是一片冰天雪地,對麵房屋窗麵上結的冰霜甚至反著光,讓人感到一陣刺眼。
聽到《布利閔筆記》的抱怨,他回過頭合上了那本飄在空中的故事書:“雖然羅德裡格公爵在建築上的品味確實也很讓我不理解,但這裡起碼還是能算作一棟房子,而不是一座高塔。”
“那我們到底什麼時候能出門?”《布利閔筆記》絲毫沒有被他的話安慰到。
克裡斯遺憾地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跟隨亞爾林的隊伍抵達坎德利爾之前,克裡斯一直以為羅德裡格公爵和皮埃爾二世會就他私自逃出坎德利爾這件事大發雷霆,並對他做出嚴厲的懲罰。然而奇怪的是,抵達坎德利爾當天,他隻看到了審判廷的人,安瑞克的老師霍朗·奎恩先生和亞爾林的老師戴納·勞倫斯先生。那位教皇,安德魯冕下,他的父親皮埃爾二世,以及外公羅德裡格公爵始終沒有露麵。直到他被送回羅德裡格公爵府,羅德裡格公爵也隻是讓人帶他回自己的房間。除了讓人加強看守,和從前一樣不允許他隨意外出以外,不采取任何懲罰措施,甚至連口頭警告都沒有,就好像沒有發生他私自逃出坎德利爾這件事。
這顯然不是他們一貫的作風。因為這個,克裡斯從回來的第一天就開始忐忑,擔憂羅德裡格公爵會不會在某天深夜把他從床上揪出來拉到刑場上燒死。然而現在他已經回來了快半個月了,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真的非常奇怪。
“好吧,”《布利閔筆記》似乎很不滿意這個答案,但還是勉強安分了下來,“把那本書翻開,我還沒讀完。”
“你看書一定要念出來嗎?這讓我覺得腦子裡很吵。”克裡斯將《布利閔筆記》剛剛在讀的那本書隨手放到桌麵上,預備重新關上窗戶。雖然室外的清新空氣確實比憋悶的房間要更令人舒適,但這個時節實在太冷了,他覺得還是保留爐子裡的熱氣更為重要。
沒有遷徙習慣的鳥雀揮動著翅膀好奇地往人類建築反光的窗麵上撞,有一隻撞歪了方向,一頭紮進克裡斯懷裡。克裡斯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它就撲閃著翅膀重新飛走了,隻留下一兩根折斷的羽毛。被安排在樓下盯著克裡斯的窗戶,防止他跳窗逃跑的男仆朝克裡斯揮了揮手,示意他迅速關窗。克裡斯有些掃興,“啪”一聲將窗戶合上。
“克裡斯殿下,皇宮裡給您送來了一張邀請函,”有人敲了兩聲門,克裡斯打開門,發現是羅德裡格公爵十分喜歡的那位老管家,“是一場重要的舞會。公爵先生允許您為此出門。”
在羅德裡格公爵府,“公爵先生允許他為此出門”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必須去。
克裡斯接過管家手裡的邀請函,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確認上麵受邀者的名字確實屬於自己後,才看向管家:“什麼重要的舞會,誰送的邀請函?”
“葉甫蓋尼殿下讓人送過來的。”
他那個皇儲大哥?這個答案讓克裡斯感到一陣意外。坎德利爾的貴族們幾乎都對那個“希伯普利”的預言深信不疑,包括他的皇帝父親和公爵外公在內。當然,也包括他的大哥葉甫蓋尼。沒有人會邀請自己討厭的人到自己家裡參加聚會。以前克裡斯從沒有收到過這樣的邀請函。而且他也絕不會想到,自己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舞會邀請函,居然來自他那位對他深惡痛絕的大哥。
不過聽管家說邀請函來自皇宮,羅德裡格公爵也允許他去……那麼叫他去參加舞會這件事,應該就不是葉甫蓋尼的意思,更像是皮埃爾二世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克裡斯順從地將邀請函接下,和老管家對上視線。大概是接收到了克裡斯目光中“你怎麼還不走”的意思,老管家對克裡斯行了個禮,退出房間關上了門。
聽完了他和管家全程對話的《布利閔筆記》清了清嗓子:“意思是我們終於可以出門了?”
“是,”克裡斯將邀請函順手放在桌麵上,“不過舞會上的人應該也就是坎德利爾貴族圈子裡那些夫人小姐,先生少爺們。估計也沒什麼意思。”
“能出門就不錯了,”《布利閔筆記》倒是不像他這麼悲觀,“至少還能曬曬太陽,我都快發黴了。”
克裡斯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感受不到《布利閔筆記》那種焦慮。他更關心的是為什麼皮埃爾二世不追究他私自逃出坎德利爾的事,又突然叫他去參加皇宮裡的舞會。這實在太反常了。
“克裡斯殿下,”沒等克裡斯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邀請函上一個不起眼的單詞忽然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飄到空中,緩慢扭曲放大,變成了一道令他有點眼熟的虛影,“想見你一麵還真不容易。”
“卡帕斯?”雖然早已經對法術世界的一些事情習以為常了,但這一變故還是有點令克裡斯猝不及防,“你怎麼……你來坎德利爾了?”
“小點聲!”卡帕斯按住側麵的櫃子從虛空中落地,身形漸漸凝實。他對克裡斯做了個收聲的手勢,見房間外的看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才算鬆了口氣:“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功夫才打聽到葉甫蓋尼殿下要給你送邀請函,又費了多少功夫才在上麵動成手腳,潛入進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