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此後的一段日子仍舊在寂靜的房間裡平穩度過。按照卡帕斯的要求,他每天向卡帕斯彙報自己的狀態,卡帕斯出行可以使用審判廷設立的傳送法陣,因而第二天就開始陸陸續續給他傳來一些信息。
通過卡帕斯的法術信件,克裡斯初步了解了一些情況。那些從“冥河之龍”的年祭上活下來的人,是從二月中旬開始出事的。值得注意的是,那些人中有一部分是和他們一樣,此前就已經離開了法穆鎮的。這一部分人都沒有發瘋,雖然生了毫無緣由的病,但症狀較輕,暫時還沒有到威脅生命的地步。根據卡帕斯的調查,卡洛斯對年祭幸存者們的影響似乎有規律可循。真正異狀開始爆發的二月中旬,當時仍留在法穆鎮的幸存者們最早開始受到影響,受到的影響也最為嚴重,所處地離法穆鎮越遠的幸存者,受影響的時間越晚,受到的影響越輕微。而不知道是因為事後審判廷將原屬法穆鎮法師團的所有人都調離了南約克瀚,還是因為法術修習者對這次的邪惡影響存在某種免疫,目前為止出現症狀的還隻有普通人,沒有法師。
“我聯係了所有曾在法穆鎮審判廷共事過的同事,他們的身體狀況都還沒有出現異常。這是個好消息,也許我們因為修習了法術,逃過一劫。但以我在審判廷裡的經驗,類似事件,沒有個三年五載,結局還不能輕易下定論。依然是那句話,記得每日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並且向我彙報。另外還有一件事,坎德利爾審判廷大法師五人團裡的克拉倫斯正在調查這件事,作為卡洛斯年祭的親曆者,和幸存者之一,你必然會受到他的問詢。做好準備。”
克裡斯盯著卡帕斯那支鋼筆自動在紙上寫下這段話,換了隻手撐住下巴。
“關於你問我的問題,我給不出什麼絕對確切的回答。我隻能猜測,皇帝陛下和羅德裡格公爵對你逃出坎德利爾的事不予追究,可能跟兩件事情有關。第一,皇帝陛下正在為葉甫蓋尼殿下物色合適的王妃人選。有好幾位來自不同國度的公主已經抵達坎德利爾了,在這種時候他沒有空閒去追究、懲罰你。雖然這樣說可能很不禮貌,但畢竟你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沒有葉甫蓋尼殿下重要不是嗎?第二,審判廷內部分裂,戴納傾向於靠攏教會世俗派,示好我們的教皇安德魯冕下,而霍朗大人有意靠攏皇室。近年皇室和教會的利益衝突加劇,也許皇帝陛下有意削弱教會世俗派的勢力。為了討好皇室,霍朗完全可以宣稱那個預言是子虛烏有的。皇室限製你的自由是因為那個預言,而當教會不再是他們眼裡的權威了,那個預言也可以成為他們反攻教會的幌子。相不相信‘希伯普利’的預言,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不是由預言本身決定的。說不定將來,你甚至還有機會獲得‘渴盼已久’的父愛呢。”
眼看卡帕斯的用詞越來越奇怪,克裡斯一把抓住了那支鋼筆,在紙上寫道:“可是那個預言不是一位從蘇門洲來的占卜家做出的嗎?”
卡帕斯的回複瞬間就出現在了紙上:“蘇門洲來的占卜大師,不得到救贖教會的承認,他說的話諾西亞人連半句都不會信。預言不是教皇做出的,但是他認同的。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對你深惡痛絕不是嗎?在皇室需要教會支持的時候,他們需要利用教會的權威來證明自己的權威。現在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皇室的權威已經不需要教會來證明了。他們需要對抗教會,就需要讓群眾質疑教會。所以,顯而易見,現在皇室需要抓住教會犯的一些錯誤。這麼說你能明白嗎?這個錯誤不一定要是‘希伯普利’預言的錯誤,但‘希伯普利’預言的錯誤,是個很好的選項。”
克裡斯點了點頭,但又想起卡帕斯可能看不到,於是抓住鋼筆回複了他一句:“我明白了。”
“那麼,我先去處理今天的工作。有事傳訊,我會看到的,雖然可能事後找到獨處機會才能回複。”卡帕斯禮貌性結束了這次遠程“對話”,隨著鋼筆“啪嗒”一聲倒在紙上,克裡斯深吸了一口氣,將信紙表麵的水漬擦了擦。旋即,他將書桌收拾乾淨,給鋼筆蓋上了筆蓋。
午飯過後,羅德裡格公爵府的管家敲響了克裡斯的房門。他是來送晚間舞會的禮服給克裡斯挑選的,克裡斯從前沒怎麼參加過坎德利爾的社交活動,上次去皇宮禮儀性出席一些重要場合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準備的衣服,對他而言已經不合身了。
克裡斯選中了看起來最低調的一套短西裝,但管家還是把其他衣服也給他留下了。
“公爵吩咐,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出發了,克裡斯殿下。如果您還有什麼要準備的,請儘快。”把一瓶男士香水放在克裡斯桌麵上後,管家行了個優雅的禮節,退出了房間。
克裡斯的頭發被羅德裡格公爵提前叫人修理過,此時已經不再是平時克裡斯自己打理出來的那種末端不齊的狀態。它們現在柔軟又蓬鬆,安安分分地待在克裡斯腦袋上。因為頭發是早上剛剪的,克裡斯還有些不太習慣,總覺得脖子有些冷颼颼的。
換上西裝後,克裡斯來到牆邊量了量自己的身高,十分愉快地發現自己比上次長高了兩西寸。但桌上的男士香水讓他猶豫了很久,直到一位女仆再次前來催促,拿起香水就往他身上噴,克裡斯才不得不咳嗽著接受了坎德利爾上流社會男士們的“體麵”。
坐上馬車後,克裡斯才回過神來,透過車窗往外望。
由於克裡斯從前沒有出席類似社交場合的經驗,羅德裡格公爵擔心他會出什麼問題,丟了羅德裡格公爵府的臉,公爵府的管家被安排在他的馬車裡,提前告訴他一些舞會上的規則和禁忌。
管家無聊的陳述當然不能勾起克裡斯的興趣,他強忍著打嗬欠的衝動,等到對方差不多說完,住了口,才不著痕跡地問起了自己關心的事:“葉甫蓋尼殿下幾點鐘來?”按照他的經驗,類似的場合,他那位大哥總是要找機會引導他做點不那麼符合坎德利爾貴族禮儀的事情,並借此來取笑他的。他得想辦法避開葉甫蓋尼。
管家看了一眼自己的懷表:“這我不知道,不過德米特爾殿下應該快到了,您隻要過去,第一時間就能見到他。”
這個消息卻讓克裡斯狠狠吃了一驚:“什麼?德米特爾回坎德利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