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似乎對克裡斯的消息閉塞感到很意外:“德米特爾殿下剛回來不久,您不知道嗎?”
“並沒有人告訴我這件事。”比起葉甫蓋尼,德米特爾更讓克裡斯頭痛,他本能地撐住車廂想要站起來,然而管家按住了他。顯而易見,在這種時候跳車離開是一個不可能被成功實施的選項。
“德米特爾殿下很想念您,他特意詢問了公爵先生您幾點鐘能夠到場。”
德米特爾想念他?克裡斯不能想象這樣的場景。雖然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母親,但在前往科弗迪亞求學以前,德米特爾可從來沒有給過他什麼好臉色。在德米特爾心目中,皮埃爾二世的第二任皇後是因為他死去的。克裡斯一點也不覺得那家夥對羅德裡格公爵說很想念他是真心誠意的,而不是另有所圖。
馬車抵達坎德利爾中心區域的冬宮後,克裡斯跟隨著羅德裡格公爵進入了舞會的場地。宮殿裡燒著暖烘烘的爐火,剛進門,克裡斯就撞見四個圍在一起談笑的貴族小姐。因為常年不參加社交活動,坎德利爾貴族圈子裡的大多數人對克裡斯而言還是陌生的。小姐們舉止優雅地掩麵笑談著,顏色各異的華麗裙裝晃花了克裡斯的眼睛。杯盤相碰的叮當聲不時穿過人群的談笑聲和舞池裡的音樂聲傳來,克裡斯下意識退後半步,用羅德裡格公爵的身形擋住了自己。
注意到他這一動作的羅德裡格公爵皺起眉來:“行為舉止大方得體一點,照管家說的做。不會有人邀請你跳舞的,這一點我們大可以放心。你不需要考慮彆的事情,找個地方安靜坐到舞會結束就好,隻要彆表現得像隻畏畏縮縮的耗子,讓彆人看了公爵府和皇室的笑話。”
“我知道了,公爵大人。”克裡斯順從地向羅德裡格公爵行了個禮。
公爵這才滿意地抬了抬下巴:“去吧,到我們離開的時候,我會讓人來叫你的。”
這就是要跟他分開行動的意思了。意識到羅德裡格公爵不準備隨身帶著自己,克裡斯既感到高興,又忍不住擔憂。高興的是自己能獲得短暫的自由活動時間了,擔憂的是沒有羅德裡格公爵在場震懾,或許會有一些麻煩找上門來。畢竟在坎德利爾的貴族圈層裡,同齡的少爺小姐們幾乎都不太喜歡他。
然而不管克裡斯怎麼想,羅德裡格公爵還是迅速前往了自己的社交圈。溫暖的酒香繞過人群,飄在空中,時隱時現。宮殿的大門已經被關上了,克裡斯回過神來,貼著人群邊緣走向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分毫不差地按照羅德裡格公爵的吩咐坐了下來。
人群鬨哄哄的,雖然有不少貴族注意到了克裡斯,但好在他們似乎都沒有上來找克裡斯麻煩的興趣。宮廷侍者端著三個放在托盤上的、盛滿酒水的高腳杯從他旁邊走過,克裡斯撐起腦袋,從長桌邊端來一塊蜂蜜蛋糕,用叉子蹭下一塊喂到嘴裡。
“你就坐在這?”沒等克裡斯蹭下第二塊甜點,便有一道黑影靠了過來。克裡斯側著身體抬起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背光男性臉龐,頓時放下了叉子。
那家夥的五官和臉型跟克裡斯很相像,隻是膚色比克裡斯要深不少。他很高,金發綠瞳,眼窩很深,紮著十分彰顯諾西亞傳統貴族氣息的側辮。雖然有幾年沒有見麵了,但克裡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德米特爾……殿下。”克裡斯下意識站起身,朝他行了個禮。
德米特爾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什麼,但在上下打量了一番克裡斯的裝扮後,他又住了口,隻是維持著皺眉的表情,靜靜地盯著克裡斯。
路過的侍者將空杯換成了新的酒水,有百無聊賴的小姐從舞池旁走向長桌,慵懶而優雅地將本用於捕獵貴族男性的目光轉向了舞會上的甜品。燈下發光的裙裾多次晃過克裡斯的視線,打破了他和德米特爾之間沉默的氣氛,又在色彩與光線重歸平靜後,將沉默歸還回來。
不知道德米特爾想乾什麼,但也不想主動打破沉默的克裡斯將視線收回到更近處,盯住桌布上的褶皺。
“你為什麼不去看望皇後殿下?羅德裡格公爵說,他允許你在皇後殿下的忌日前往她的墳墓,為她獻花祭奠。可是你一次都沒去過。”忽然,德米特爾開口了。
“所有人都說,她很可能並不想看到我,”克裡斯沒有抬頭,“而且我對她早已經沒什麼記憶了,那麼也許大家說得對,她並不想看到我,我有什麼必要去她的墳墓前惹她生氣?”
“你今年也不打算去?”
“不打算去。”克裡斯毫不猶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