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爾。
克裡斯想過皮埃爾二世會派人來“探監”,但沒想過這個人選會是德米特爾。皮埃爾二世不喜歡他和德米特爾,所以他原本以為,這次皮埃爾二世也會選葉甫蓋尼做自己在法師團麵前的代言人。在克裡斯看來,德米特爾起初被放出國留學,就是他在皮埃爾二世心目中的地位不夠重要的一種證明。但現在德米特爾才剛回國沒多久,皮埃爾二世就讓他參與到要和審判廷法師團接觸的事件中來,這實在很難不讓人深想。
難道坎德利爾的風向要變了?
可是皮埃爾二世明明一直都那麼重視且寵愛葉甫蓋尼,最近葉甫蓋尼也沒做過什麼惹皮埃爾二世不高興的事情。皮埃爾二世沒有理由突然一反常態。而且諾西亞的繼承製度擺在那裡,在葉甫蓋尼真正繼承皇位之前,讓德米特爾掌握任何方麵的實權似乎都不是好事。
克裡斯怎麼都想不通這樣的發展。
不過不管克裡斯是否能想得明白,德米特爾都已經抵達了審判塔。
送德米特爾進屋的人是萊因斯,這段時間克裡斯在審判塔裡見到了萊因斯幾次,但萊因斯都沒有搭理他。此刻,萊因斯也隻是向德米特爾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將德米特爾送到克裡斯對麵的座椅上,便退了出去。
德米特爾今天倒是沒穿舞會上那種繁複的宮廷禮服,剪裁得體的簡裝將他的身材襯托得尤其高大。他的袖口紮得很緊,脫去外套後卻依然能讓坐在他對麵的人看清他手臂上的肌肉線條。無疑,這家夥早已經不是克裡斯最早印象中那個二哥了。
不過德米特爾對他的惡劣態度倒是一如當初。
“皇帝陛下已經和教皇冕下、霍朗先生以及戴納先生商討過你的事情了。關於安瑞克向你私授法術知識的事。很快這件事的最終處理結果就會出來。”德米特爾將手套扔在桌麵上,沒拿正眼看向克裡斯。
“你在審判塔也擺出這麼高傲的態度不好吧?”克裡斯看了一眼德米特爾的手套,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對我法術犯罪事實的審判不需要我到場?好吧,雖然這也是意料之中的……最終的結果什麼時候會出來?”
德米特爾沒理會克裡斯對他態度不好的指責,隻是飛快地掃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挪開:“很快,各方已經達成了一致,隻能說你運氣很好。身為皇室成員,犯一些小錯無傷大雅,皇帝陛下讓我告訴你,他總能為他的兒子擺平世界上大多數麻煩,過程你不需要操心,你隻需要安心等待結果。”
“他是這麼說的?”克裡斯實在無法想象皮埃爾二世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對葉甫蓋尼說倒是還有點可能。
“當然,”德米特爾有些不耐煩似的,皺了皺眉,但他似乎理解錯了克裡斯質疑的地方,“即使已經確定了你私自修習法術的罪行,法師團依然不敢對你有一絲一毫的不恭敬不是嗎?”
“我問的不是這個,德米特爾。”克裡斯對德米特爾的思維方式感到很費解:“算了,私自修習法術是小錯嗎?皇帝陛下讓我等待的是什麼結果,你總該透露一點給我吧?”
“在皇室,你所犯下的所有不威脅到皇權的錯誤,都是小錯,”德米特爾的語氣冷冷的,似乎對克裡斯的安危毫不關心,“至於你想知道的結果,不會是什麼壞結果的——你會喜歡它的。”
“既然是皇帝陛下讓你來看我的,那你就該收起你的個人情緒,好好跟我說話,德米特爾,”克裡斯險些想放棄跟德米特爾的交流,但想到自己當下的處境,還是忍住了,“要我作為皇室的一員,儘可能為皇室爭取利益,皇帝陛下是這麼希望的對吧?那你們總該先把我當作皇室的一員,至少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信息。皇帝陛下派你來,總不會是讓你來陪我玩猜謎遊戲的。”
這下德米特爾終於肯正眼看克裡斯了,但他卻依然沒有按照克裡斯的預想公事公辦地將皇室與教會交涉的情況解釋清楚。相反,德米特爾的語氣變得更陰沉了,態度也變得更差了:“既然你能隨隨便便跟一個不知道是否心懷鬼胎的教會人士修習法術,那我想你應該早已經預料到了這樣做的後果,並且不會害怕遭受到教會的處罰才對?那麼我是否告訴你皇室與教會對於這件事的討論結果,應該也不影響你等待最終判決期間的心情吧?”
“你在說什麼?”克裡斯覺得德米特爾有些莫名其妙,“安瑞克是什麼?‘不知道是否心懷鬼胎的教會人士’?”
德米特爾冷笑了一聲:“不然呢?你是卡斯蒂利亞皇族的三王子,不管你願不願意,你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再微小的一件事,都會影響到‘諾西亞皇室’這個整體。那個法師為什麼要接觸你,為什麼要在明知教授你法術不符合審判廷規章的情況下依然這樣做了,你就沒有想過嗎?”
“你覺得安瑞克是為了算計皇族才會接觸我,教授我法術?”德米特爾根本沒有跟安瑞克相處過,更不用說了解安瑞克,就這樣惡意揣測安瑞克,克裡斯感到有點惱火。
“誰知道呢?”然而德米特爾根本不關心什麼“安瑞克”,“我隻關心事實,他教授你法術給你帶來任何好事了嗎?克裡斯,你原本可以等到成年以後離開諾西亞,隨便去哪裡生活——總會有不相信‘希伯普利’預言的地方。但是現在,審判廷不會放你離開諾西亞國境,皇室也不會放你走。原本作為一個不受寵,甚至被諾西亞皇帝與皇儲厭惡的廢物皇子,你是有機會離開的,但現在你沒有了。你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麼嗎?皇室、教會神秘派、教會世俗派,你要被卷進他們的鬥爭裡,並且一輩子脫不了身,說不定還要牽連整個羅德裡格公爵府的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克裡斯被他氣得想笑:“說了那麼多,你隻不過是擔心我會影響到你的前途對嗎?德米特爾殿下。”
“可是事實上,這跟你沒什麼關係,跟羅德裡格公爵府更沒什麼關係,我做的事情影響不到羅德裡格公爵府,更影響不到你,你們應該很擅長跟我撇清關係才對。”
克裡斯從椅子上站起來,將身體靠近了德米特爾,同時將聲音壓低:“但是我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你們那麼汲汲營營有什麼意義?皇帝陛下不喜歡你,你又不是皇長子,有些東西本身就不是羅德裡格公爵府的人可以覬覦的。你現在在這裡警告我,可你們又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