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對法術罪犯的刑罰?還是審判廷法師的入廷試煉?難道是戴納派為了阻止他進入審判廷故意使的手段?可是不應該啊,按照卡帕斯的說法,和克拉倫斯一起來的那位女法師應該是霍朗·奎恩的人。
“克裡斯!”隨著克裡斯踉蹌的一步,《布利閔筆記》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聽到《布利閔筆記》開口,克裡斯居然覺得此刻的痛苦得到了減緩。他在天旋地轉的混亂感知中深吸了一口氣:“布利閔的時代比諾西亞早了不知道多少個世紀,是嗎,《布利閔筆記》?”
大概是因為沒想到克裡斯會在這種情況下詢問和布利閔有關的事,《布利閔筆記》頓了一下才回答:“是。”
“那個時候,救主還不存在啊,”克裡斯閉了閉眼,咳嗽著將血腥味強行咽下,“而你說的布利閔時代的諸神,現在也已經悉數銷聲匿跡。所以,神明也會死,會有新神替換舊神,對嗎?”
“什麼?”《布利閔筆記》作為一本書的腦袋顯然跟不上克裡斯的思路。
克裡斯在巨大的痛苦中咬緊牙關,卻終於有豔紅的鮮血自他嘴角不受控製地滴落:“我好像明白米勒夫人……不,應該是被汙染的‘安瑞克’,或者說科拉隆的侍從,他告訴我的那段話是什麼意思了。”
“強大還不夠,遠遠不夠。”撕裂感使克裡斯產生了自己的腿骨即將碎掉的幻覺,但他卻出奇地冷靜下來,步伐反而變得穩健。
“我會,強大到貴族無法擺布,法師們無法擺布,皇帝和教皇無法擺布,甚至諸神也無法擺布的地步。我會終結可笑的‘希伯普利’預言,讓那位所謂的占卜家見鬼去吧。”
他的語氣是《布利閔筆記》所不能理解的,這是他第一次讓《布利閔筆記》感到了害怕:“克裡斯,你在……說什麼?”
“我在審判塔裡感受到了和卡洛斯、科拉隆相似的東西。”克裡斯的每一次呼吸和前進都無比艱難,但他的思維卻漸漸清晰起來。因為意識到後麵的話是對救主的褻瀆,他停頓了一下,卻又很快輕蔑地笑出聲來。
因為《布利閔筆記》的原因,他已經接觸過不少的神跡了。他記得薩達斯特露法、赫爾德亞以及時之神。祂們給他的感覺,和科拉隆、卡洛斯是不一樣的。結合《布利閔筆記》與救贖聖典裡的某些記載,克裡斯判斷,祂們應該確實是遠古時代的“真神”。而科拉隆和卡洛斯,《布利閔筆記》口中的偽神,為各大教會所不容的邪惡。和薩達斯特露法、赫爾德亞以及時之神相比,祂們身上多出來的某種東西——克裡斯竟然在“救主”身上也感受到了。
受儘供奉的僭越者,無法救贖世人的“慈父”。祂真的是傳說中那位無所不能的“父神”嗎?
周邊由光影交錯而成的壁畫越發顯得怪誕和詭異起來,克裡斯握緊了身旁的扶手,用衣袖將嘴角的鮮血擦淨。豔麗的紅沾上藍黑色的布料,反而顯出一種深邃的神秘。
“您能將我怎麼樣呢,敬愛的上主救贖?我出言褻瀆,您卻毫無辦法。我明明這麼弱小,可如今科拉隆不殺我,卡洛斯也不殺我,而和他們同等位格的您,也不能殺我吧?您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呢?‘希伯普利’預言對你們這些偽神而言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而布利閔和時之神又有什麼關係呢,‘希伯普利’到底是什麼意思。渺小的人類可以竊取神明的力量,那麼是不是也可以……殺死並取代無上的神主?”
終於,克裡斯在光影流轉的審判塔中抬起頭,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虛空中的詭異壁畫。無名的瘋狂自他心臟中生根發芽,幾乎要撕碎他這具渺小的人類身軀。血腥如泄洪般上湧,克裡斯的眼眶中傳來一陣人類難以忍受的巨痛。但在視力喪失的前一秒,他看清了塔頂最高處附著的壁畫。
那是一名沒有刻畫相貌的成年男性,他正高舉著一把鋒利的寶劍,將劍尖刺向一尊巨大而古老的神像。
“我今天才徹底明白,原來您真的存在,我敬愛的上主。但您從未降下神跡救贖我的厄難,反而和那兩位邪神一樣算計了我——十七年。而我很記仇。如果您不能在我成長起來之前殺死我,那麼……等待吧。”
“——等待我殺死,並取代您的那一天。救贖之主,我敬愛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