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還是人嘛,怎麼能長成這個樣子的?!”那人不禁大聲叫了起來,聲音尖尖柔柔,無疑是個女子的聲音。
因為常年奔波,辛苦勞作,她的嗓子已是毀了大半,音調低沉,說話沙啞,與普通女子柔媚尖細的聲音相差甚遠。
她說著話不急不緩,嗓調沉穩如水,聽著更像少年郎剛變聲時獨有的音色,亦輕亦脆,空靈悠長,竟然還算悅耳。
那農婦蹲在他的身邊看了又看,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羊脂白玉般的臉。
她一邊搖頭一邊感慨道:“皮好滑,比女人還滑……”
“真好看啊,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不愧是山外的人,長得都像是住在天上的神仙一樣。”她咬著自己的指尖不住的嘀嘀咕咕。
身為女子總是容易對好看的人產生羨慕又嫉妒的矛盾情緒,她的神情顯得有些不甘,有些怨懟,左邊臉頰上的紅色暗影在她幽怨的神態下愈發明顯。
“跟他一比,村裡那些老男人都醜的像是怨魂索命了,連那個病鬼丈夫都比不上……”說著說著,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隨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得意笑容。
她伸手眷戀的摸了一把男子嫩白的臉,跟色心作祟的地痞流氓偶然見到路過的美貌良家女似的。
“反正是我先看見的,誰也彆想同我搶!”她嘿嘿一笑,好生得意,“而且還是我救了他,於情於理也該歸我,這下我看誰還敢私底下嘲笑我醜的沒男人要!”
這一刻她心裡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便喜滋滋的把昏厥過去的男人從地上拖起來扛上後背,背著他一步一晃的往村莊走。
背著天降相公回村的路上,農婦一邊暢想著今後丈夫孩子熱炕頭的美好場景,一邊哼起了愉快的,語調破碎的不知名小曲。
年輕男人靠在她削瘦且穩健的背後,沉沉閉著眼,全然不知自己的未來人生已然全被不容置疑的安排好了。
不知是過了多久,耳邊一直有聒噪雜亂的說話聲,直吵得人心煩意燥。
最煩有人吵他睡覺的裴寂就在這吵鬨不休的說話聲裡被迫醒來。
他恍恍惚惚的睜開眼,剛看清眼前的一瞬間,下意識便是抬手一耳光徑直打了過去。
隨著這一記狠狠的耳光,還有一句驚聲怒罵響徹內外。
“這麼醜的妖怪還敢吵我睡覺?來人,給我亂棍打出去!”
被他一耳光甩過去的‘妖怪’幸而見狀不對,及時往後躲了點,可還是被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往後連退了兩步。
這突然的情況令旁邊的人群紛紛一驚,慌忙上前扶住那個後退的‘妖怪’。
“京娘,你沒事吧?打的重不重?”
“京娘,你救回來的這小相公長得是好,怎地脾氣這般大,一醒來就動手打人呐?以後這日子可咋過啊!”
“人家是山外來的人,人生地不熟的,第一次見到京娘被嚇到是難免的,一回生二回熟嘛,多磨合磨合就是了,之前新來的小媳婦剛開始都這樣。”
“要我說啊,這男人可慣不得,動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京娘你還是聽我們的,不然以後他就像村尾那三傻子家,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媳婦前不久就偷摸跑沒了!”
“說來也怪,不知那瘋癲癲的丫頭是怎麼跑出來的……”
一大堆人七嘴八舌的說成了一團,全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剛睡醒的裴寂被吵得不厭其煩,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以為還是在自家作威作福,說一不二的地盤呢,橫眉豎目的命令道:“你們上輩子都是啞巴投的胎不成?吵死了,都給我閉嘴!”
話音未落,他一眼看到眼前簡陋的屋舍,陌生的人臉後,當場便愣住了。
率先入目的是一個簡陋到不能再簡陋,足以用家徒四壁四字形容的茅舍土屋。
屋中的家具布置隻有一張缺了角的木頭桌子,配了兩根歪歪扭扭的木椅,還有角落裡歪歪扭扭的一個陳舊櫃子,上麵擺了一個圖瓦罐子,罐子裡插著兩三根隨處可見的野花,便再無其他裝飾了。
不客氣的說,這屋子貧瘠的就是賊進來了都要搖著頭走。
從未想過這世間竟還有這般破舊的屋子,更奇怪竟然到現在沒有倒塌還能住人,裴寂愣了好一會兒,才是扭頭看向前方幾丈外的陌生人群。
這些人有男有女,個個年紀不輕,皆是穿著粗布麻衣,麵目滄桑,典型一幅腳下黃土後背朝天的農戶模樣。
而被她們團團圍在中心的,是一個被稱作京娘的年輕農婦。
看著這初見就被他打了一耳光的農婦,想到她們方才說的那些怪話,裴寂又不是傻子,不過稍稍思索就很快明白了其中的起因結果。
想明白的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
他,這是被人給救回來當了壓房相公?